但是另一半徐镇安没把握。
“大哥,杨兴会听我的么?”
周尚文从袖口之中拿出一样东西,褐色的盒子装的,“这是当初皇上与我的密疏,虽然没有提过令他借兵之事,但此战关乎陛下筹划的大战略,你给他看就行。他若是听劝,你就和他好好说,他若是不听,你就和他说说正统时宣府总兵杨洪的事迹!他若是还不识抬举,就威胁他,战后本将必会到君前参奏!参他手握兵马、而不救京师之罪!”
那个杨洪,就是土木堡之战时的宣府总兵,当时正统皇帝落难,他始终未出一兵一卒相救,事后若不是于谦压下朝中的不满,杨洪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周尚文的话里也带了一些不讲道理的霸道。但他并非冲动,让他选多少次,他都会这么做。
皇帝故意把他调离,引得就是达延汗,现在他回到了大同,达延汗还在关内,不把这拨人吃下去,不说什么忠君、立功这些场面话,
首先他自己就一辈子不痛快!
这么些天,心里的这些郁结、激愤,必须要用鞑靼人的血来洗!
“快去!!”
徐镇安被叫得一抖,抬头一看周尚文似乎可以射出火焰的目光,他似乎明白了许多。
“大哥,你保重!”
周尚文大军回到大同,不能够再走了。
虽然京师是需要救,但他的部队这一个月啥事没干光在行军了,而且后十多天因为着急,可以说是日夜不停。
再不休整,那就真是要送命去了。
这个时候,常大成守住大同的好处便显而易见了,大军的粮草可以得到补充,士兵能吃到一些油水,战马也能补充到精豆。
但军队歇,周尚文并不歇,他找来常大成、马一槐、严兴奎、马荣等人商议战事。
这日下午,又有战报传来,是说达延汗仍然在死攻紫荆关,其伤亡已经过万,但攻势仍然不减。
“这个小王子,到底要做什么?”
常大成很是不解,“原先打大同,我便觉得他此次有些不正常,这次又费那么大劲打紫荆关,难道想在关内据城当个土皇帝?”
“常将军想不通也正常,本来这次就是与以往都不一样。这十几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倒是相互之间议论着,假设出了一些他的心思。”马荣说,“这个小王子,让火筛犯陕西,自己领兵入大同,所计划的我估计有三层。”
“最好的一种结果,就是真的一切顺利,消灭了大明这几年所练之精锐,并打到京师城下,那样可以威胁朝廷取消封锁之策,重开边关互市,如此,对他来说一切就活了。换句话说,他打的不是京师,而是‘剿套’和‘封锁’这两个策略。”
“次一点,就是抢掠钱粮、人口、牲畜,弥补封锁的损失,同时也可以安稳度过今年冬天,再杀一杀我们的威风,使我们不敢与其作战,如此他不至于被朝廷封锁之策整得太惨。”
“最差的结果,就是抢得东西不多,仗打得也不顺。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得打。朝廷的封锁之策,就是逼着他打。不打,他就是死路一条。”
常大成问:“这能解释他为何猛攻紫荆关吗?”
“能!”这么多天过去了,马荣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紫荆关损失再多,他仍有五六万的兵马。这个时候,难题在我们这边。因为紫荆关后面就是京师,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大同过多停留。京师的兵马亦不会出城,朝中的没有一个大臣敢于提出这个建议。所以他可以以逸待劳。
而周总兵所领的大明骑兵,算上亦不剌刚刚收服的三千人,也不过两万四千人。徐将军再分去三千人马。两万打五六万多,我军还是疲军,如何能赢?”
周尚文追上一句,“我们若是败了,这与正统年间之事,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败得都是精锐,结果都是大明完全丧失了对境内腹地这一支敌军的阻截能力。
唯一谢天谢地的就是:
这次皇帝至少没吵着闹着要亲征。
这样听下来,常大成忽然觉得,达延汗此时的角色才更加灵活。
而再看眼前的人,虽然都在大同歇了下来,可哪里又敢歇?
紫荆关危在旦夕,他们都已经到了大同,最多睡一晚,哪怕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睡两晚,后天怎么样也要出发了。
“只可惜,实在不知京中是何情形,陛下又有什么打算。若能向陛下请旨,末将还是建议,我们要稳妥行军。”
关于这一点,马荣已经说了很多次。
但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所有人也都知道不可行,
怎么可能鞑靼小王子都在紫荆关了,你们还不速速来救?
所以马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王子谋划得局的确是妙。
然而这其中有一个变数,就是皇帝、朱厚照。
他们商议到半途之时,外边儿来了个手脚麻利的士兵,进门单膝跪地,拱手说:“启禀周总兵,外面有锦衣卫,说是要宣圣旨!”
是的,朱厚照下的圣旨早已经派锦衣卫送到了大同,等的也就是周尚文从阳和踏入大同的这一天。
周尚文还搞不清楚情况,怎么会一回来,就有圣旨?皇帝难道能预测到他什么时候回到大同?
但再多的疑惑不能影响接旨,原先商议军情也只得暂停,周尚文为首,一帮人跟着跪下。
“那接旨去!”
说话之间,三名锦衣卫已经各捧一道圣旨走了进来。
“周总兵,陛下已令我等在此守候多日。鞑靼小王子兴兵已至紫荆关,可以说贼已入局,反攻在即,这场仗,陛下盼着周总兵能打得漂亮,如此,当年的誓言也可算是实现了。”
能说出当年的誓言这种话,周尚文就知道必定是皇帝亲自吩咐。
“臣,大同总兵官周尚文,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