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便只有这四字。
京里的这道旨意也是刚刚出去,到了以后,林庭(木昂)还要准备数日才能启程前往淮安府。
林瀚已经遣人递了信到苏州,反正他要南下回福建,便让他的儿子等他几日。
有些话,
需要当面说。
淮安府离福建太远了,而且他本身年纪也大了,儿子在外做官不能随意回家,他也害怕一不小心最后一面见不上,那有些话就说不出去了。
林瀚还是走了。
一代礼部尚书,到最后就是车马一辆、随从数人。
出入京师的这条大道似乎总是这样,旧人去、新人来。
“以泉山公为例便可看出,陛下用人并不唯逢迎之辈,便如公实兄(张敷华字)这左都御史也是久任,正是因为陛下知道公实兄为官,也是以百姓为先。”
张敷华、林瀚、章懋以及那个脾气更为古怪的林俊,他们这四人被人称作‘南都四君子’。
便是因为他们的风骨。
章懋不必提,他是左副都御史,张敷华一旦致仕,朝中内外都知道接任的必是他。因为皇帝几次都会用章懋来监察拨银的使用,对其分外信任。
既然同为四君子,张敷华和林瀚二人也不会差到哪里。
“只可惜我年老体衰,比德懋(章懋字)还年轻两岁,却远远没有他的精力。这总宪之位也该让贤了。”
韩文的身体则贯来不错,他上前扶了一下。
张敷华继续讲:“近来,陛下不是又提了那个山阳县的知县吗?那也是头倔驴。所以亨大的忧虑,我倒是没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韩文说:“陛下要摸清陕西草场的状况,兵部倒是推荐了个合适的人。公实兄即便想走,也等等。”
“等等?此事至最后,也是一道圣旨,令所占之人尽数清退草场。”
“怕不只是草场,便如淮安府这次的案件一样,天下事要么不究,一究便是接着线、连着网,一环扣一环,环环逃不得。”
张敷华有些惊诧和一贯的悲观,“真要那般……可不是小事啊!”
……
确实不是小事。
朱厚照在宫里签了一道圣旨,令王守仁回京。
一是因为他的父亲快到京师了,有条件的话,可以让他们父子团聚。
二是,接下来的事实在重大,他得当面和王守仁讲清楚。
同样的圣旨也给到了平虏伯周尚文。
此时入京的张璁,只是兴奋于自己可以升任陕西道御史,并不明白等待他的是什么。
再次回到京中,他去了南城,找到了当初在会试之时认识的那个老人家。
可惜再见面,物是人已非,他想象的是如老友一样相逢,但他已为堂堂御史,老人家却只是个私塾先生,所以其实是距离很大。
张璁略有失望。
沿街之旁,一辆马车上,朱厚照掀开帘账,瞧见了这么一幕。
“此人便是张璁?”
这是一个女声,说话的乃是王芷。
“不错。”皇帝收回折扇,帘子也落下,“他那短短的几百字,现在于京中六部九卿之间都有名气。便是朕看了,也会觉得心惊胆战。”
“似乎……也并无奇特之处。”王芷刚刚也瞧了两眼,仅是寻常人样嘛……
朱厚照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可不兴以貌取人啊。”
“只是实话实说嘛。还有,他那番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陛下也该三思。”
“何止三思?早已百思、千思过了。这桩事不做,大明便永远如被束缚双手的巨人,有力也使不出的。”
其实历史的兴替是无法更改的,强盛如汉唐也终归尘土,大明也是一样,所以想得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就这么耗下去,什么也不干,大明最后也根本没什么万世的基业。
既然如此,不如放开手来试他一试。
怕他个鸟。
王芷总归还是有些紧张,无知者才无畏,她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更加明白此事干系,“陛下若是觉得张璁不够,可以派威宁伯一同前往。到时我可暗中协助二哥,以助陛下成事。”
“有这番心意便好。但这件事,不在去的人的官位大小,而在于勇气与意志。总之,等朕见了他再说。”
不久后,刘瑾在马车的外面低声禀告:“陛下,奴婢已经此人带到那里等着了。”
“知道了。芷儿,你随朕去吧,反正你也无事,一起听听。朕其实觉得此人是有几分才能的。”
王芷轻轻颔首,“陛下既然如此看重,那自然是要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