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能看得懂一些经济,但他离皇帝太远,至今就见过一次,所以皇上想什么,真不好答。然而巡抚过问,他也只能尝试着说。
“下官只能确定,陛下所谋往往都是全局而非一域。”
“何为一域?”
“每年多几十万两银子。”
“几十万两还是一域吗?”
“十年前不算。但在正德五年,对于现在的户部、现在的陛下来说,算。”
“那何为全局?”
“下官不好说。但陛下筹建水师,或可窥视一二。”
或者再给他一点时间也行,毕竟接到去浙江当参政,也才几日时间,姜雍还没来得及细想浙江的事。
说话间,船只快要靠岸了。
章黎带着一行人走上码头,因为是祭拜,所以他要正一正自己的帽子,然后继续走,“顾少府推荐得人。知柏,浙江这巡抚衙门,还真需要你。”
姜雍弯腰拱手,“下官不敢当。”
“哈哈,走吧。咱们再一路悠哉,回过头来就得赶夜路了,还得多耽误一天。到苏州府接上你,本就已经延后上任了。”
大朝会后,圣旨飞赴各地,好些人摩拳擦掌,章黎这个浙江巡抚也不例外。
第六百一十一章 彻查陈泰
官场虽然是个很复杂的系统,也有一些根深蒂固的顽症,不过官场会受核心的影响,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反面典型就是嘉靖皇帝,因为他太聪明又太自私,在治理国家时每用一个首辅,就在他后面放一个年轻人,然后撺掇年轻人去攻击前面的人,以这种方式鼓励臣子互斗,确保自己的超然地位,导致明朝中后期的党政在几十年间迅速劣质化。
也因为他自己修道喜欢青词,于是涌现出一帮善于写青词的大臣。
现在的朱厚照对于官场的影响在本质上和嘉靖是一样的,因为他们都大权在握,他们的喜好就会有具体的表现形式。
皇帝问赋税,问匪盗,问军备,问商业,那么经过这几年的自然演化,当然就会涌现出这样一群大臣。
这也是皇帝自主选拔的结果,因为不给他正反馈的主要官员,根本出不了头,后者干脆就是被贬。
比如前任凤阳巡抚陈泰。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件麻烦事,就是朱厚照接收到的正反馈是假的。
拜祭完白石翁以后,章黎想着回到太湖边自己的行辕,不过先前一直跟在他左右的护卫,毕卓向他来禀报了一桩麻烦事。
章黎看了纸条以后无心再在苏州流连。
两日后,姜雍完成交接,跟随队伍继续南下。
大朝会以后,浙江从巡抚到布政使、按察使全部被撤换,现在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又出了那样的事,怎么能不急?
从苏州到杭州可坐船经京杭运河前往,客船的房间里,毕节禀报目前已掌握的消息,
“……前任凤阳巡抚陈泰原本是要回杭州老家,不过在行至通州时竟被锦衣卫追了回去。”
章黎笃定道:“既然是锦衣卫动手,那必然是圣上的意思。我们回到杭州以后,要立即控制陈泰同族之人以及他的亲属。配合朝廷,彻查陈泰。”
这是他先前收到的讯息,陈泰要被彻查。
一旁的姜雍听了心里一惊,不管怎么说凤阳巡抚已经是比较大的官员了,这么几年来,天子还很少动这个层级的官员。
“去岁,淮安府的事情,下官是知道的,也因为此下官才被调至苏州担任知府,不过那应该是前淮安知府田若富自作主张,贪心大起,凤阳巡抚陈泰似乎并无牵扯?”
章黎脸紧绷着,“具体情况还尚未可知。今年大朝会期间,皇上调整各地督抚,一开始也有人去旧职而无新职,但后来事情渐渐不对,兴许那会儿便有征兆了。”
毕卓也点头,“除了前任顺天巡抚顾人仪,现在已经没有谁还未获新职的。从京里的消息来看,陈泰应当还是与贪墨有关。”
“知柏,你先前在浙江做过知县,这杭州的陈氏,你可了解?”章黎想起这一节。
姜雍微微点头,“在下官印象之中,陈泰是一时能臣,且清正廉洁,到如今更是只有一个糟糠之妻,从未听说有广置田地之类的事发生,贪墨,从何谈起啊?”
这些事,现在他们急也没用,回到杭州会有人告诉他们的。
但这件事在京师已经不小了,能引起皇上重视,便是旁证。
遵照圣旨,刑部已经将案卷全部交由锦衣卫处理。
陈泰则被暂时控制,以便调查。
因为它这不仅是一桩贪墨案,陈泰这个凤阳巡抚的位置是朱厚照点头他才上去的,朱厚照既然点头,就说明陈泰以往的官声不错。
换句话说,有人在这个事情上欺骗了天子。
“……陈泰浙江的杭州老家,以及中都凤阳、淮安、扬州、庐州,臣都已经派了人过去。按制,巡抚每年都会向陛下禀报当地田土、人口和税赋情况,这些数据侍从室已经给了臣,只要回头一一核实,应当会有线索。”
比如说,你上报田地100万亩,这个数字怎么来的?如果是县里报上来的,就追溯回去,清江浦县报了20万?那么这20万又怎么来的?还可以往回追溯。
这个案情刚刚开始,毛语文有这些安排,朱厚照还是满意的,“注意侧重点,今年锦衣卫的主要任务还是麻斌那边。陈泰的案子不必急,但不急不是不重要,而是要慢些查,往仔细了查,好好挖一挖他在任上都做了什么。”
“是。微臣遵旨!”
话虽如此,朱厚照其实不太明白,“据浙江那边的初步消息,陈家在杭州田地不多,他本人也比较节俭,他拿这么些银子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