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道士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他立时大喊,“陛下!贫道性可通神,陛下就算不信,可难道还要捉拿通传神明旨意的贫道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朱厚照仰着头,缓缓说道:“朕知道你们都会这么想,不过朕也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嘴上说自己通了神明,行的却是坑蒙拐骗之道,难道你不害怕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吗?你不害怕死后入十八层地狱?”
他挥挥手,“朕不相信长生不老,也不想活得太久。”
不久之后,尤址带着毛语文到了。
“怎么样?京里的这些牛鬼蛇神是不是都有数了?”
“只待陛下之令。”
“好!”朱厚照眉头落下,“召人进宫!”
……
……
皇帝的旨意传得急,虽说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每次都是大事这倒错不了。
礼部尚书王华七十一了,碰上这种着急的,那可真是急坏了他,偏他动作还快不起来。
他对着来人问:“赵公公啊,陛下突然召见,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大宗伯莫怪,不是小的催得紧,主要小的接旨之时陛下就已经在等着了。至于说具体什么事项,小的不清楚,只是听说陛下在科学院见了一个老道士,随后便这样了。”
“老道士?”王华心中一沉。
可别是那样啊。
近来京师里的情况,他当然知晓,皇帝锐意革新、勤政爱民,这才十个年头,正是再现天下盛景的时候,可不要学唐玄宗,前期后期判若两人,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这样想着,王华是急得要死,恰逢七月,夏日炎炎,可怜这老头还未怎么动弹就已经满脸是汗。
“皇上,皇上,您可千万不要能啊……”
他腿脚慢,算是最后一个到的,至他入殿,内阁和九卿都在乾清宫中了。
朱厚照看他汗湿重衫,也于心不忍,“王华,你如此高龄慢就慢了点。”
“老臣谢陛下体恤,陛下召见,老臣岂敢延宕。”王华心中着急,便难得倚老卖老一次,开口直接问道:“不知陛下此番召见臣等,是何要事?”
朱厚照则对着众人笑了起来,“瞧瞧他,不仅年纪大,性子还急。”
“陛下恕罪。此事关乎大明江山社稷,臣不得不急。纵使陛下怪罪,臣也只得冒死相问,听闻陛下召见江湖老道,言及长生不老,不知是否为真?”
“是真的。”
王华身子一晃,“陛下,孝庙之时有李广之流,以方术、符水、符箓晋身。陛下时为太子,也曾说过左道无益,宜尽摒绝。这等江湖术士,以奇技而获信于天子,而后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微臣老迈,但陛下青春盛年,微臣实不愿看陛下弃万民而重修道!”
“大宗伯。”王鏊忍不住出声打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还未说话呢。”
朱厚照则翻了白眼,“他呀,和你们一样的脾气,朕还没做什么呢,你瞧瞧急的,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户部尚书何鉴呵呵笑称,“大宗伯是为劝勉君主而急,这湿透衣衫正可见其忠心啊!”
一时间,乾清宫里笑声不断,众人都较轻松的样子。
只有王华仍然懵圈,“皇上?”
“那人已经叫朕给关起来了。”
“啊。”王华只觉得一口气从天灵盖泄到了屁眼沟儿,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的力也卸去了,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
这些个大臣,路上的时候都多多少少的听闻了一些,不过就听一半,除了王华,何鉴、梁储刚来的时候都很急,当然,数王华最急,最不顾君前之仪。
“朕今日在科学院巡视,忽闻外间有人毛遂自荐,说什么长生不老。无独有偶,朕回宫以后,内阁递来的奏疏,也跟朕说在什么荒山老林,偶遇得到高人。继而朕便知晓,这事竟然已经闹到这个程度,若再不整治,只怕是京城都要刮满妖风了。而且这等事已然逼至朕前,由此可知,在民间已十分泛滥。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要一表朕心中之意。大宗伯有句话说对了,朕当年是看着李广在宫内为祸的,他诓骗先帝也是朕亲眼所见,朕今日又怎会再次上当?不过鬼神邪说虽在本质上与朕说的科学完全不同,但面子上还是有几分相似,是以朕今日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朝廷对科学院的态度,这一点要首先言明。
至于说什么长生不老,秦始皇、汉武帝哪个长生不老了?再大的英雄也会老啊。”
这番话总算是将他们给说得高兴起来,皇上不信,朝堂、宫廷便不会乱,他们的位置会稳当、权力不会旁落于道士、僧人之手。
“陛下明见万里,便是此节已远胜当年的秦皇汉武!”王鏊心至痛快处,说话便也狂纵了些。
“朝廷得做点什么,不然的话,民间之人总是蛇蛇蝎蝎、误传误信,便是你们这些人都担心了,但天下的官员岂不是担心的更多?”
朱厚照招招手,毛语文已跪至身前。
“锦衣卫指挥使听令。”
“臣在!”
“命你十日之内,尽出检校,全力搜捕在京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罪分三等,只说不做的,关押三月,以示警告;又说又做,欺骗百姓的,抓来以后流放千里;用心险恶、勾结官府,有蛊惑朝廷官员意图谋取不当利益的,斩立决!!”
“是!”
皇帝的旨意下的还是很硬的,尤其涉及斩头之罪。
在场的众人都是精通官场的,其实皇帝讲只能这么讲,总不能某些人开玩笑说一句不着调的话,皇上也让锦衣卫抓起来杀掉吧?
说肯定是以‘罪分三等’这种说法来讲。
如此一来显得皇帝绝无半点糊涂,更不会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