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之前,先攻心!”
“如何攻心?”
“靖虏侯有所不知,宁逆多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意图恢复王府护卫,幸得皇上慧眼如炬,断然不许。可宁逆贼心不死,既不能恢复护卫,又如何能集善战之兵?因而他一方面为了敛财欺压百姓,一方面结交匪盗之流以为己用。
但这等人毫无见识,徒有凶名,不足为惧,相互之间更是以利而聚,全无忠义。下官听说宁逆率军征南京,留下一万兵马守卫南昌。下官敢断言,这一万兵马必是乌合之众!这当中,要么是流寇、要么是犯人,要么就是被裹挟进来的百姓。
靖虏侯可密遣人员入城,散播谣言。一则说朝廷大军已至,南昌城危如累卵,与此同时靖虏侯也可兴兵攻打周遭县城,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凭这帮人绝难分辨。一则说宁逆进军不慎,已然大败。隔着鄱阳湖,南昌又是孤城,外面消息无从得知,自然也会有人怀疑。
如此,则军心、官心、民心,三心不稳,到那时,靖虏侯再率虎军攻城,克敌城破,必如探囊取物!”
徐树青不懂得如何统兵带兵,但为官多年,他懂得人心二字,更加懂得南昌城内的那点破事。
而且这本是常规手段。
周尚文更不陌生,但常规不常规的没关系,关键在于好用不好用。
史书上王守仁打南昌也是一样,而且他做得更绝,还使了离间计,说他已经和李士实勾结上了。这种东西也不知宁王会不会信,主要是王守仁当时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兵马,毕竟事发突然,朝廷调兵是来不及的,所以说他算是用了除‘擂鼓进攻’之外的一切手段。
最后,就是靠着攒的那些部队,打下了南昌城。
离间计可能没成,但各种谣言确实造成了叛军的军心不稳。在南昌攻防战中,守军也没做什么抵抗,而且跑掉了不少……
——这其实有些尴尬。
不管是造反的人,还是平叛的人都有些尴尬,这叫什么事嘛。
只能说明造反真是项技术活,你得纠结一大帮人,而且还得是牛人,不顾性命的死跟你。完了还得连续的以少胜多。
而这,仅仅是刚刚起步而已。
不提这些,周尚文确实采纳了这些建议。
徐树青心中喜不自胜,这样他也算是参与其中,说不定还能混上功劳,之后他自告奋勇,又把这些散播谣言的人给找了出来。
毕竟周尚文带过来的人都是外乡人,口音不通、地形不熟,南昌城怎么走都得一路问过去。
后续的发展也没有出人意料的转折。
十二月二十一日,周尚文领兵抵达南昌城下。
这个时间点,宁王正在率兵回援的路上,而且还得面临九江府也打不下的头疼问题。
南昌,那是彻底的一座孤城了。
因为朝廷的反应太快,朱宸濠不能起势,周边墙头草们是不愿意倒向他的。
这次的攻城战让周尚文都觉得乏善可陈,是真的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官军这边开始进攻,叛军稍作抵抗,便哄一下散了,然后各自奔忙逃命。
作为各路‘绿林好汉’,本就善于躲避官军,大难临头,这时候不发挥特长难道在这里死拼?
整个过程都没有持续一天,清晨时分埋锅造饭,太阳出来之后开始攻城,周尚文骑马入城的时候,正好吃晚饭。
徐树青倒是欢喜的很,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周尚文则显平静,
“入城以后注意军纪,莫要让人觉得我们和宁逆叛军没有分别。府库、兵器库一个都不要漏了,剩余的人随我去王府。”
他眼神扫过徐树青,把他也一起带上。
宁王府和一般的王爷府邸不同,这些年来,朱宸濠到处搜刮民财,把王府的瓦片顶都换成了琉璃顶,王府之内殿宇成群,华丽至极,简直和京师的皇宫一般无贰。
不过此时却是显得颓败了。
他的人马已经将整座府邸团团围住,门口朱门洞开,每进一门都是官军。
而原先在王府内当值的太监、侍卫、婢女则全都被绑了手脚捆于一处。
兵败的消息传到王府内院则又是一片惊慌,好多人想逃命,却不知道往何处逃,还有的惊慌过度,胡乱冲撞,那就是被一刀杀了。
但好在,周尚文在此,没有奸淫宫婢这等事情发生。
周尚文走进王府的大殿之内,顿有开阔之感,各类陈设也不乏精妙之物,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久后,大殿外的空地广场上,不停的有人被抓来推倒,男人、女人、太监宫女都有,倒是呈现出不同的群体出来。
但一个个都是哭丧着脸,熟识的人则抱在一起,泪流不止。
“大将军。内院,有个逆贼宠妃自杀了。”
“喔。”
“想必是娄克贞的子嗣了。”徐树青叹道。
“谁?”
“靖虏侯不知倒也不怪。娄谅,字克贞,是景泰、成化时的一代理学宗师。他有一孙女,嫁为宁王妃,此女惯有贤名,能在此时自缢保节的,也只有她了。只可惜……娄家受此牵连,想必会一蹶不振。娄克贞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禀报的千户不知道还有这名头,他说:“大将军,人又被及时救下了,要不要见见?”
“见个逆贼宠妃做什么?脑子坏了?!”周尚文丝毫不客气的呵斥一声,随后下令,“将这些人一并收押,再有,天气寒冷,立即命人在城中寻一空地扎营,今晚所有人都住在营帐之中,不得强占民房。告诉各指挥使,宁逆必定在率主力回援,不可大意。今天这攻城,可算不得打仗。”
“是!”
待他安排结束,徐树青按捺不住,“官军一到,南昌已克。想来再败宁逆也非难事。此番靖虏侯平叛有功,下官先在这里恭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