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与她对视,笑了笑,“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后宫之中有你……咳咳……真的很好。”
“爹,您莫要再说了,龙体要紧,龙体要紧呐!”
这话是载壡说的,他说完之后众人也都跟着相劝。
但朱厚照只是费力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总是要有那么一天的。”
“皇上……”夏皇后一直抹着眼泪,她不想如此,但实在止不住。
“尤址,将遗诏取来。”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心头都一下子紧了起来。
其实朱厚照自知身体不好了,他强撑着就是当众宣布,免得给朝政带来不利因素。
至于严嵩、徐阶和夏言等就算表现的再淡然,也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紫檀木的盒子,盒子上还有一个精雕小锁,打开以后,赫然便是圣旨。
“越国公。”
“老臣在!”
“你来宣读。”
“遵旨!”
越国公和皇帝的关系不必多提,他虽然已经从京师卫戍军区的位置上下来,交由成国公顶替,但他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
老将军手指微颤接了过来,这种时刻于他而言也十分神圣。
“皇五子载壡,龙日天表,睿识绝人,天资聪慧,深肖朕躬,人品贵重,勘为人君,着封其为皇太子,嗣承帝位,以继大明丕绪!钦此!”
这段话字很少,但内容太过沉重,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至于皇长子载垨,他是几乎晕厥当场,即将成为下一个病危病人。
至于一众重臣、勋贵也纷纷脸色大变,皇帝真的没有择长,最后竟然是五殿下!
而载壡自己呢?
他这一瞬间只觉得像是从天空急坠,呼吸都少了一拍,以至于有些呆滞忘了谢恩!
朱厚照理解的,这个事情太大了,愣住实属正常。
接着他手指动了动,摩挲了一下握在手中皇后的手,冲她笑笑后下旨:“载壡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尤址,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有偷听者,即刻杖毙!”
“是!”
床边,夏皇后不管能力如何,总算是个识大体的人,而且这时候她也没忽略载壡的生母敬贵妃,便搀着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不多时,屋子里就剩父子两个了。
“爹……爹……”
大局已定,载壡想不到什么皇位不皇位了,反正是他的了,他是看到面前这位始终爱他的父亲即将离他而去,所以心中不胜悲伤。
朱厚照长出一口气,积蓄了一点力量。
“好了,以后你就是皇帝,肩上挑着重担,怎么能这样哭哭啼啼?”
载壡是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他的脸上已经哭得花了,“爹,儿子不要当什么皇帝,儿子就愿意当爹的睿亲王,谈神医没办法,还有西洋医生,爹……”
“载壡……”朱厚照打断了他的说话,“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收收情绪,现在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也是我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它关乎大明江山,关乎亿万汉族同胞的未来。”
载壡惊讶,他几十年来还不知有什么秘密。
“儿子,儿子一定谨记!”
朱厚照视线向上,陷入回忆之中,“载壡,你记清楚,我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五百年后,我看当今的人,就像你看宋朝的人。正德一朝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我能照见未来,知道哪些人是忠臣,哪些人是大才,哪些制度对大明真正有利,哪些制度又埋下了重大的祸根。”
载壡一下子懵了,他怔怔道:“爹,你在说什么?”
朱厚照不解释了,他没有时间解释,“今后,你要注意的是三大挑战,其一从西洋来的敌人,他们是真正未开化的野蛮人,每到一处便是杀戮和抢夺;其二是东北的女真人,原本的历史中,大明的天下就是被女真取而代之,致使神州陆沉三百年。
其三,便是气候,今后的一百年我们这片土地会经历气温骤降,灾害不断,农作物减产而流民遍地。这其中尤以第三点威胁最大,大国之忧,不在外而在内,明真正亡也是亡于流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为至理名言。所以你不可放松,盛世转衰不过须臾之间。切记,切记!
至于文臣武将我已暗中安排,严嵩你若不用,不必杀他,驱之即可,剩余当中,文臣者如张居正、胡宗宪、高拱等,武将者如马芳、戚继光、俞大猷等,这些人都有大才,尤其张居正,他虽个人品德不佳,但其才能冠绝历届首辅,若能用之适当,必能助你甚多。”
他拍了拍载壡的手,“记住了吗?”
载壡茫然点头,“儿臣,记住了。但是爹……”
朱厚照不让他说话,他真的没时间了,“记住了就好,不理解也没关系,日后好好想想吧。还有,你的这些兄弟,若是能留他们一命便尽量留着,老大才能不显,但他毕竟是朕的儿子,血浓于水,朕没有传位于他,心中已经万分愧疚,望你看在爹的面子上,尽量善待他。若是他实在不安分,就封他于海外,自生、自灭吧……
至于你三哥,他素有贤名,但党援大臣、结交外官,几次提醒却殊无悔改之心,令人失望。不过他心中有大明,只要安分,你也不必杀他。倘若不能为你所用,那便如老大一样,封之海外。”
载壡频繁点头,“爹,儿子都记下了,儿子一定善待兄弟,绝不使兄弟内斗,使外人得利。爹您歇一歇……歇一歇……”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皇帝的气息渐轻,
载壡吓了一跳,大声尖叫,“爹!!爹!!爹!!”
朱厚照听得到,但是刚刚用了许多力,实在是不想回答,他好累。
而载壡起身向外,大喊,“来人,来人!”
接着尤址等领着刚刚那一群人又回来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