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2 / 2)
佑哥儿看着母亲出神地看着外头,跳下交椅,过去问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袁瑶缓缓低下头来,“快了,就快了。”袁瑶一面说,一面给佑哥儿正正头上的幅巾,可袁瑶此时心不在焉的,越弄越不成样子。
就在此时,有人跑进仪门来,却也不敢进致远堂里去,只在外头大声来报,“回夫人,侯爷的车马进恩荣街了,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袁瑶一时也顾不上儿子的幅巾了,猛地就站了起来,只是起身过猛,让眼前黑了黑,踉跄了好一会子,可不待青藤和青丝将她扶稳了便又急步往外去。
原是戴头上的幅巾,被母亲整理成了围脖,但佑哥儿也顾不上了,跟着袁瑶就奔致远堂檐廊下去。
一时间,从大门外到致远堂皆无人声,只闻马蹄嘚嘚由远而近。
袁瑶扶在青丝腕上的手竟越发用力了,少时青丝腕上便被勒出一圈青紫来。
因着仪门内还竖了一道披白的红油影壁,外头已不能一眼望见里头来,里头也不能瞧清楚外头,纵然如此袁瑶也不敢移开半眼。
此时锐敏王一马当先,轻勒缰绳,驻马在威震府大门前,其身后一辆翠幄青绸车亦停下。
锐敏王下了马,回身之时身后车马里的人也已从车上下来。
在威震府大门外等候多时的管事们,赶紧又打发了一人进去回袁瑶。
袁瑶就就听,有人回道:“锐敏王护送侯爷归来,正在门外下了车马。”
袁瑶再也按捺不住了,领着众人就要往仪门外去。
只是心下越急,脚下越是不听使唤,袁瑶竟然几番趔趄,好容易到了披白的红油影壁前,绕了过去,跨出仪门。
就在三有堂和三多堂正中的,从大门贯穿仪门到致远堂的大甬道上走来两人。
一人着衰服,不执杖,这人正是锐敏王。
而另一人白布裹乌纱帽,着圆领素服,束腰绖,脚踩麻鞋,只是这一身的净素却被他脸上所缠的微微渗血的纱布,点了红。
见袁瑶从仪门里走出,那另一人亦驻步了。
这两人之间不过十数不之遥,却谁都不敢再往前一步了,就这么遥望着。
过了许久,那另一人才不禁轻声唤道:“海棠。”
盘旋在袁瑶眼眶中的泪水,如断线之珠,倏然落下。
那另一人除了霍榷,还能是谁。
霍榷再唤道:“海棠,我回来了。”
袁瑶一把推开搀扶她左右的青丝和青藤,想霍榷跑去。
霍榷那里还能等的,亦跑起去接过他日夜思念的妻子,直到妻子重重撞入他的胸膛,霍榷这才觉着圆满了。
此时无人说他们夫妻有失礼数,有碍观瞻,生离死别后的重逢,除了让人心酸,便再无其他了。
袁瑶看着缠在霍榷脸上的纱布,想抬手去抚却又怕弄疼了霍榷。
虽不知到底是何种伤口,可袁瑶知道这样的伤,已足将霍榷的容貌毁去了。
曾经俊逸貌美,可比春花的如玉公子,却样貌不再了。
袁瑶泣不成声道:“可疼?”
霍榷不愿让袁瑶难过,道:“不小心被灼烧的,如今已不妨事。”
灼伤绝非霍榷这般轻描淡写,这等伤口最是棘手,不但疼痛难忍,若有不慎,还会有反复发作溃烂的隐患。
袁瑶自然也知。
一直在他们身后的锐敏王,上前几步,惭愧十分道:“夫人请放心,父皇已令最擅烧伤的孔御医救治侯爷,还命孔御医在侯爷伤口痊愈前,驻留威震府,已便诊治。”
袁瑶稍稍退开,福身谢恩,“谢主隆恩。”再向锐敏王行了奉慰礼。
锐敏王一时手足无措的,面上的愧疚难掩,“父皇命我护送侯爷归来……父皇……”锐敏王终究没能将话说出,只向袁瑶深深的长揖。
袁瑶自然不敢受的,忙侧身。
锐敏王道:“夫人受得起,是……对不住你们侯爷,对不住你们家。威震侯对大汉赤胆忠心,却遭人诬告蒙冤受难,令人寒心。”说罢,锐敏王身负的内疚太多让他不好再做停留,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告辞了。
“爹。”佑哥儿从后跑来。
霍榷看着康健活泼的儿子,身上有伤不好像往常一般将他抱起,便蹲下与佑哥儿同高道:“爹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可有用心书?爹一会子可要考校的。”
佑哥儿立时将幅巾围脖又扯成蒙面巾了。
霍榷:“……”
双生子中,馨姐儿早便咿咿呀呀地叫开了,伸着手要霍榷抱,俨哥儿虽不做声,但也一直看着霍榷,可见他还是记得霍榷的。
霍榷身上的伤不少,袁瑶让人抬来竹舆,将霍榷抬回袁瑶院中安置,又让人去问那些消灾驱邪的药汤,霍榷可使得?如今又该忌口那些?袁瑶都让人细细去问孔御医。
孔御医细细看过熬煮药汤的材料后说,这些倒十分适宜给霍榷清洗身上的伤口,而袁瑶给霍榷准备的吃食里有些发物,不利于伤口愈合。袁瑶听了没有不遵从,立时就将不利的东西给换了。
在上房里备好大木桶,兑好药汤,袁瑶亲自为霍榷宽衣解带。
到底是十数日的伤口,比之刚从胡丹军包围中救出之时,已好了不少,只是一身的纵横交错,到底还是触目惊心的。
扶着霍榷进了木桶,小心让他别触及伤口面朝外扶在桶沿,袁瑶拿着浸湿的巾帕小心将温热的药汤水临上霍榷的遍体之伤,不时告诉自己不能哭,看着那些伤口和霍榷脸上的凹凸不平的脸,到底还是抑制不住,低低地抽泣着。
霍榷听到袁瑶压抑的低泣,缓缓转身伸手抚去袁瑶的泪痕,“海棠别哭,就算今后我将容貌不再,我亦不曾后悔,我只感激,感激上天还能让我回到你和孩子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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