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话一出口,狐狸立刻回头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让我不由自主把声音压了压低:“你怎么找来的……”
他仍然没有吭声。只是朝我笑了笑。然后我在他那张笑脸背后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一个小孩子的脸,在他后面那片蔷薇丛里闪了下,脸色白得有些发亮,目光灼灼地透过狐狸的身影看着我,这发现让我猛一激灵。
“谁!!”情急间朝狐狸直奔过去,还没抓到他朝我伸过来的手,肩膀上突然被人用力一按!“你在做什么。”耳边随即低低一句话,这叫我狠吃了一惊。
回过神,几步之外那个把手伸到我面前的狐狸突然就不见了,连同他身后的树,身后的蔷薇丛,身后那个蹲在花丛里看着我的小孩。隐隐一阵带着水腥味的风扑面吹了过来,眼前明晃晃的,明晃晃一片水波在风里摇曳着月亮褶皱而剔透的倒影。
倒影里清晰可见一只死了很久的乌鸦,在水里泡得太久,肚子涨得像面鼓,以至脖子也跟充了气似的僵直着,撑得头朝天直挺挺抬着,一双微张的啄跟着水波的韵律一颠一颠,似乎活生生想从喉咙里挣扎出一声叫。
我腿软了一下,因为发觉自己离那只乌鸦仅仅一步不到的距离。
再往前半步,我就要从脚下那块石头上跌下去了,跌进眼前这片骤然出现的池子,跌到那只死了很久的乌鸦的身边。而远处那个原本耸立着三层孤楼的地方,放眼过去这会儿只冷清清躺着块巨石,石头上三个字,荷风池。
身体骤冷。
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只是靠着本能朝后退,直到碰到身后那人的身体,原本有点发硬的身体才缓了过来:“靳雨泽……”
“你在干什么,宝珠。”拍了拍我的肩膀,靳雨泽拉着我退回原来的庭院:“还好走得不深,怎么了,去摸鱼?”
似笑非笑一句调侃,我却笑不出来,池塘上的风吹得我的嘴微微发苦,胃里有点难受:“……刚以为看到了熟人。”
“人呢。”随口问了声,目光却没从我脸上移开,我想可能是我的神色引起了他的兴趣。
“不见了……”
“不见了。”重复着我的话,他终于把视线移开,朝那扇门外看了眼。然后轻轻把门合上:“最好小心点,这地方鬼得很。”
“我知道。”我想转身回屋,雨丝的粘腻让我全身很不好受,这男人看着我的眼神也是。他好像在观察我,居高临下的,可是眼神却不叫你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温和有礼的眼神,它们应该出现在任何一部浪漫电影的画面里,而不是这种地方,这种场合。
一个下着雨的月圆之夜。
“我们可能在这里永远出不去了。”所以我脱口而出这句话,总算如愿以偿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小得可怜。
“是么。”片刻他开口。这次似乎换成了我在观察他。
这个漂亮的偶像明星,这个一直很和气有礼,但除了这两种情绪外几乎看不到其它任何情绪的男人。
“为什么这么说。”然后听见他又问。
这时我感觉自己头晕了一下。
就好像过山车把你慢慢拉到一个很高的高度,然后突然俯冲下来的那种感觉。这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晃。
靳雨泽适时托住我肩膀,把我稳了稳住:“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这阵眩晕来得很突然,即使被他扶稳了我还有种天旋地转般的余晕,而胃也不失时宜地翻绞起来,这滋味让我想到了密闭汽车里的空气。
“是不是病了。”耳边再次响起他的话音。他把我的头按到他肩膀上。
这男人有着和狐狸近似的身高,身上的香水味也很相似,所以靠到他肩膀的一刹那,那感觉让人有点奇怪。我下意识用手抵了一下,没想到他却就势把我的手腕捉进了掌心:“听说这东西能让人看到许多不该看的,是么。”
一边说,手指一边在锁麒麟上划了下。动作有些大,清晰一阵撕扯般的疼痛从手腕上传进了我的大脑,脑子里的眩晕感立时消失,我迅速站直身体把手抽了回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笑,手扬了扬,示意他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冒犯。
可那又如何。
他刚才那句话和那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他想暗示我什么?
我再次望向他,看见他朝我微笑:
“刘君培告诉我的,因为我对这些东西很好奇。”
“什么叫不该看的。”
“这个,说法很多……”
“宝珠!”话还没说完,林绢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她在房门口站着,看着我们,有点冷似的抱着肩膀,一边抽着烟。
我迟疑了一下,想着是继续和这男人纠结之前的话,还是马上回屋,靳雨泽已经搭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屋子方向带了过去:“你朋友在叫你。”
那晚我再没有睡着,林绢也是。
回到房间后她就一直不停地抽着烟,并且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很难受。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一直等到她一支烟吸完,她才再次开口,脸色不大好看:“你前面看到什么了,我听见你起床,还看到你爬到窗外面,跟梦游似的。”
“梦游?”
“是的,你眼睛是闭着的。”
“怎么可能……”我笑,可是笑得很勉强。我想起了那道门外的池塘里,那只被水泡得发胀的死乌鸦。
“我叫了你几声,你都不理睬我,还一直朝那扇门走,好像你闭着眼睛都能看到路似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翻开抽屉找出支烟点燃塞进嘴里,然后轻轻吐了口气:“我看到你穿过那条走廊,打开那扇门,停在门口好像和谁在说话……之后,就很快地跑进去了。当时我很着急,想去追你,可是没能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正默不作声听着她述说着我前面的举动,冷不防突然而来这么个问题,让我不有得微微一愣:“为什么……”
她直直看着我的脸,把嘴里的烟喷到了我的脸上,然后低头从抽屉里拿出样东西丢到我面前:“因为这个。”
被她丢到我面前的是个木头娃娃。很旧很旧的木头娃娃,旧得连身上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了,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滚来滚去,像根长了双眼睛的木头锥子。
“那个时候,它就在这地方,”站起身走到窗台前拍了拍,林绢再道:“可是你爬出去的时候它还没有,我敢肯定。”
“是么……”
“并且……它不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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