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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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在半路就传出来了的。

大皇子离去不久,容真的车辇又一次朝前驶去。只是这一次没走多远,就听匆匆跑来的惜华宫值守太监说,大皇子拦了她的车辇并且大呼小叫横眉竖眼一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原本就处于盛怒之下,这一次直接下了令,说是修仪教导不力,非但自己善妒,还将大皇子教成了如此飞扬跋扈目无尊长之人,拟将修仪降为正四品赵容华,撤牌子三月,并且将大皇子送去沐贵妃那里,不再由赵容华亲自抚养。

赵容华的父亲是当今兵部尚书,统领全国军事,既管军政又管战略,是个极其有能力的人。因此皇上就算是要对寒食散事件有所发作,却也不会直接以那个罪名来发落她。

容真竟没有丝毫诧异,只是摇头失笑,果然不出所料,顾祁的事是皇上自己布局设计的。不然哪里会这么凑巧,非但顾祁一不小心看到了他责骂赵容华的那一幕,还前脚刚来为难她这个婉仪,当父皇的后脚就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回宫吧。”

可是车辇刚动,她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迟疑了片刻,撩开车帘道,“长顺,掉头,去元熙殿。”

车辇停在了元熙殿外。

未等容真踏进大殿,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的喧哗声了。

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云瑞的哭声,还有小路子又急又怕的劝慰声,光是听着就已经想象得出里面该是怎样热闹的场景了。

容真扶额,闲云有些忧心地劝她,“主子,还是别进去了吧,眼下赵容华正在气头上,若是就这么进去,说不定她火气更大……”

容真拍了拍她的手,“无妨,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她。”

“可万一她要是伤到您——”闲云迟疑了片刻,显然上次寒食散那件事还令她心有余悸。

看出她的顾虑,容真笑了笑,“她虽然有些冲动,但不至于做出那种蠢事,寒食散的事……我也有些疑惑,所以想要搞清楚。”

门口守着的人都进去劝赵容华了,因此也没人通报,大殿里乱成一团。赵容华歇斯底里地砸着东西,手边能砸的都给砸得粉碎,小路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而云瑞抱着她的腿哭着求着要她息怒,宫女跪了一屋子,这场面简直是惊心动魄。

这么砸着砸着,赵容华忽地看见了从正门进来的容真,眼睛一红,一只杯子砸在她脚边,溅起的碎片把闲云吓了一跳。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如今有多落魄是不是?”赵容华咬牙切齿地对她喝道,“滚!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滚出去!”

容真静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赵容华的模样虽凶狠,但仔细一瞧,眼眶都红了。她虽为人可恶,心肠略毒,但儿子被人带走,当母亲的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

见对方不走,还是从从容容地站在那儿,虽然背对阳光,但面目平和如初,不似自己这般狼狈可笑,赵容华一下子悲从中来,歇斯底里这么久,终于把怨气给消磨尽了,徒留下满腹悲凉。

她颓然坐在地上,泪珠一下子滚落出来,“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容真没说话,只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递给她。

她没接,只是失魂落魄地抽噎着,“那是我儿子,是我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儿子!她凭什么抢走?我做了那么多的事,还不是为了我的祁儿……皇上好狠的心啊,降了我的分位,夺了我的儿子……我的祁儿他才六岁,怎么能离得开亲娘啊……”

话到最后已然变成呜咽,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哭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容真看了片刻,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后,抬头对周围的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奴才们站着没动,犹豫不决地看着她,又看看赵容华,自家主子没吩咐,他们谁也不敢出去。

“大胆,不过一群奴才,难道连容婉仪都不放在眼里?”闲云怒斥道,“婉仪有令,还不快些出去?”

赵容华没反应,只顾着失魂落魄,于是宫人们也不好再杵在那儿,只得先行离去。

闲云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朝容真点点头,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赵容华的眼泪没有断线,容真也不安慰她,既然她不收这帕子,也便自己收了起来。

“先别急着哭,听完再哭也不迟。”容真淡淡地说,站在她旁边淡漠地看着,声音不急不缓,“你也看得出来,我在净云寺的时候曾经大病一场,虽然皇上没说,我也就沉默着,但今儿我索性与你说个明白。我之所生病,并非受了寒,着了凉,而是中了寒食散。”

尚在流眼泪的女人身子一震,抽泣的幅度小了些,容真知道她听进去了,便接着说,“当时皇上震怒,势必要揪出凶手。结果所有的宫女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听从命令接受调查,后来皇上差人去找她,却只找到她的尸体。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半包寒食散,显然就是那个对我下毒的人。”

赵容华没说话,容真从袖子里慢慢地掏出个布包裹,巴掌大小,然后一点一点摊开来,最后凑到她面前。

“你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吧。”

摊开的白布里摆着断成三截的窄边雕花贵妃镯,还是当初容真差人去那屋子里拾捡回来的。赵容华一看,当场白了脸,这镯子不正是前些日子她丢了的那一只么?

她其实并不笨,只是因为出生于尚书府,自小被父亲娇惯着,因此性子冲动霸道了些,眼下看着这镯子,又听了容真那番话,猛然醒悟了。

“皇上罚我,并非因为今日我对如贵嫔的事幸灾乐祸,也并非怨我没把祁儿教好,而是……而是……”她颤声道,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容真收回那镯子的碎片,看了眼她的表情,“那个死去的宫女正是雁楚,皇上看了这镯子,自然会认为凶手是你。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她说的是“自然会认为凶手是你”,而非“知道凶手是你”,这也就证明她并不相信凶手是赵容华。

赵容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容真,忽然心灰意冷,皇上与她多年夫妻,却不相信她,到头来还要这个她素来看不惯的女人来同情可怜她……

“这镯子是我的,但几个月前就丢了,碍于是皇上赐给我的,就没往外说,怕皇上知道了不高兴。”她闭了闭眼,把那点酸楚给狠狠掐掉,“至于雁楚,你也在我宫里待过,知道她对我有多不满,多怨恨,尤其是对你动手那一次,皇上把她送进了浣衣局,她肯再为我办事,除非世上有鬼。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容真笑了笑,“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如今也不过是证实我的猜想罢了。”

“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我说了,不过是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罢了。”容真含笑地看着她,“顾祁虽然今日被送去了沐贵妃那儿,你也被降了级,但再怎么也是个正四品的容华。若是不希望顾祁一辈子都无法跟着亲娘,我劝你今后还是少做坏事,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若你安分守己,贤良淑德,想必皇上也不会那么狠心,要你一辈子与顾祁分隔两宫。”

说完,她转身离去。

当母亲的本就不该心狠至此,只有像她这种无牵无挂的人,才有资格豁出性命去与后宫诸妃拼个你死我活。纵然她对赵容华没有好感,却不免为尚且六岁的顾祁唏嘘感叹。

若是当母亲的真的安分守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恐怕顾祁留在她身边,皇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猜忌。

那一夜,皇上翻了沐贵妃的牌子。郑安又奉命带着大盒小盒的珍惜补品走了趟惜华宫,为皇上传话,要容婉仪好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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