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2 / 2)
“天哪,昨日周天子郊迎的那个六国丞相,真就是二少爷哩!”麻姑儿压抑不住一脸兴奋,“快,快告诉老哥儿,还有小喜儿!”
“麻姑儿,你说的当真?那人真是二哥?”苏代且惊且喜,半信半疑。
“麻姑儿啥时候跟你说过假话!”麻姑儿瞪他一眼,“车马都过伊水了,整个伊里翻了天,方圆十里全去迎接,只你一家愣在这屋里!”
苏厉妻正朝头发上插簪子,闻听此言,目瞪口呆,手中簪子“啪”地掉在地上。
苏代妻急回屋里,跪在地上,兴奋地说:“大哥,快……快对阿大说,二哥真的回来了!二哥做了大官,是六国丞相,车马正过伊水,过会儿就到家了,是麻姑儿说的!”
苏厉狐疑地看着她,正要说话,麻姑儿走进,见是这阵势,生生把口边的话咽回,快步走到苏虎跟前,将手抚在他脸上,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苏老哥儿,是我,你大妹子,望你来了!大妹子告诉你件大喜事儿,特大喜事儿,你那二小子回来了!真没看出来,他这番可有出息哩,是六国宰相,听人说,他胸前挂着六个大金印,六个国君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滴溜溜转。昨儿他就回来了,周天子听说他回来,起驾郊迎十里,摆出五彩阵仗,全洛阳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周天子迎到二少爷,将他让进王辇里,请进王宫里!老哥儿,这下你心里可算美气了!”
所有目光都在注视苏虎。
苏姚氏没吱声,小喜儿自然认为麻姑儿知道公公挂念苏秦,想让他临终前得个安慰,嘤嘤咛咛,哭得越发伤心。
苏虎合上眼皮,嗓眼里咕噜一声,谁也不晓得他说的什么。从表情上看,显然他不相信。
麻姑儿急了,正要变个法儿解释,门外一阵马蹄声急,几名宫骑先一步赶到,在司农的引领下,停在门外,为首一人是周室内臣。
内臣走进院里,拿出圣旨,朗声唱宣:“大周天子有旨,大周子民苏虎听旨!”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相信这一切皆是真的,却又不知如何接旨,尽皆怔了,包括麻姑儿,无不傻愣一阵,而后如同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跪在当院。
内臣扫一眼,又见堂中棺木,已明就里,朗声宣读:“轩里子民苏虎听旨:苏氏一门历代耕作,尽忠持家,育子苏秦,堪为天下英杰,以一人之力,促成六国纵亲,功追日月。赏苏门良田五井,封苏虎为稻人,举家晋男爵,钦此!”
众人谁也没答话,面面相觑。
司农叫道:“咦,你等为何发愣?还不接旨谢恩!”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将头叩得山响。
司农又道:“你们当中,哪位主事?”
苏厉叩道:“草民苏……苏厉叩……叩首!”
司农走过来,将他扯起,呵呵乐道:“苏大人,陛下明旨晋爵,从今日始,你一家不是草民了!”从内臣手中接过圣旨,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张地契,“这是天子诏书,你们可以悬于明堂,光耀子孙。这是五井良田的地契,你也一并收好!六国丞相大人顷刻就到,快出村迎接去吧!”
苏厉颤抖双手,接过圣旨和地契,愣怔有顷,转身回屋,激动地跪在苏虎榻前,颤声说道:“阿大,是……是真的,二弟成……成事了,陛下降旨,晋阿大为稻人,赐良田五井!阿大,你跟司农大人一样,是大夫了!”
苏虎动也不动,眼睛闭合,眼角挂着笑,脸上淌着泪。
“阿大,快看,这是圣旨,这是五井地的地契!”
苏虎依旧不动。
苏厉又要再叫,苏姚氏嗓音沙哑地说:“甭叫了,他听不见了!”
小喜儿伸手挡挡苏虎鼻孔,声音凄厉:“阿——大——”
苏厉大惊,细审苏虎,已经绝气了。
“阿大,阿大——”苏厉两手松开,圣旨和地契掉在苏姚氏脚下。
苏姚氏缓缓弯腰,伸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圣旨和地契,盖在苏虎脸上。
院中空无一人。
野外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众人尽去村外,恭迎六国丞相去了。
苏秦是在阿黑的疯狂一扑里回到轩里村的。
一踏上伊水河岸,苏秦的车马就被纷至沓来的人群包围。与昨日周天子郊迎时的隆重阵势相比,今日气氛更为热烈,也更为疯狂,因为这阵儿没有仪式,只有亲情,且夹道迎接的多是看着他长大的远近乡邻。
苏秦跳下车,与公子卬并肩走在省亲队伍的最前面。苏秦两手起拱,一路走,一路打揖,脸上挂着木然的笑。
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周乡民从轩里村一直排到伊水边,围拢在一条宽不足五尺的乡村土路两侧。所有人都很亢奋,所有眼睛都在盯着苏秦。近处的人争相挤到路边,目睹六国共相的风采,远处的人一边等待,一边七嘴八舌议论:
“啧啧啧,人老几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排场!”
“天哪,赶上天子出巡了!”
“天子哪有这等风光?听说连朝都不上了!昨天那阵势,看过没?”
“谁说是当今天子?我说的是穆天子!你小子,听说过穆天子吗?穆天子出巡时,那阵仗,那威势,连老虎也要下跪呢!”
“好好好,不与你争了!知道不,我跟苏大人打小就熟,玩过尿泥呢。那时候,他一直不说话,就跟哑巴一样,你知道为啥?因为他是个结巴!”
“啧啧啧,没想到一个结巴能有这般风光!”
“就你那眼珠子,圣人站在跟前也看不出!不是吹的,我早就知道苏大人能成大事!”
“净吹!”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头替苏大人算命,说苏大人将来贵至卿相,没人肯信,只我信!”
“你凭啥信?”
“凭他是个结巴!”
“嘘,快闭口,苏大人过来了!”
……
望着这众头攒动、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苏秦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几年前在这同一块土地上的遭遇,头皮一阵阵发麻,丝毫感受不出那种衣锦还乡的冲动与热望。倒是走在他身侧的公子卬被这场面深深感染,频频扬手,兴奋得好像是他在探家似的。
就在苏秦一切麻木时,一道黑影突然冲出人群,如利箭般冲进人海中间的几尺宽甬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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