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浮城(2 / 2)
她的体质有些弱,例假第一天,总是痛得直冒冷汗。这次也不例外,刀搅般的疼痛很快袭来,离家不到三公里的位置,她实在坚持不住,将车子停在路边。
傍晚的夏日,吝啬的风几不可觉,却掠过她汗湿的后颈,刮起一片冰凉。马路对面有几个学生笑闹喧哗,手中拿着鲜花和横幅,站在路旁翘首以盼,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希遥模糊听见几个字眼,愣了一下。扭头吃力环顾,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停在了旬安大学的附近。
她按着小腹皱眉,将身子坐直一些,打算离开。不过还没等动作,学生们开始激动骚乱,随即一辆银色的车在路对面缓缓停靠。车门打开的一刻,鲜花飞扬,横幅铺展。
女孩们提前排练不知多少遍的口号,整齐而响亮:
“欢迎伏教授回国!”
相识的时候他多少岁,二十七?二十八?记不清了。
日子走得太快,到如今,连希遥都已过了那个年龄。
不由得叹老天太过偏爱,年近半百的他,依旧戴着细框眼镜,身板挺直,面容儒雅而温和。竟不怎么显老,只是阅历代替了青涩,时间抹平了过往。
可见人世何来公平,俊美男子是行走的荷尔蒙,床上床下尽是坦途。就连岁月这把杀猪刀,也能为他网开一面,刀下留人。
疼得越发厉害,同时伴有呕吐感,希遥捂着腹部,弓下腰去。
从前,他最喜欢看她痛苦的模样。用一根手指轻轻松松让她高潮,一连几次也不停歇,将她揽在臂弯里,低头细细端详她失控的小脸和筋络凸起的细颈,那是他的乐趣。
她流了满脸的泪,腰腹向上拱起,像搁浅的鱼般,竭力仰头喘息。喉咙溢出绝望的嘶哑,沿着下体滴落的晶莹的水,只是滋润别人,没法救赎自己。
树荫里的黑色车辆,被夕阳染上光芒。静静停在那儿时无人注意,开走时,却张扬而摇摆,卷起一阵沙尘。
身畔拥簇着欢声笑语,伏子熠下意识回过头去。黑色的影一晃而过,他在半降的窗隙里,看见那双似曾相识的眼。
迎面橙红的霞铺了满天,日头渐落,转眼即是黑夜。
来电画面亮了又暗,希遥瞥一眼名字,将手机从面前的底架拿下,丢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有多讽刺,阔别已久的人,在同一天内接连见到,她未曾谋面的母亲,让她得以存活的常青荷,以及,赐予她十年噩梦的伏子熠。
这样重逢的顺序,倒是契合她人生的轨迹,恍恍惚惚间,好像又从头经历,走了一遭。
可最后,她还是该回家。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门开的瞬间,客厅里少年正弯腰研究落地台灯。“啪嗒”一声,总灯绳被他拉了一下,紧接着,四下角落所有小灯,如天际的繁星般,接二连三,徐徐亮起。
背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直起身,与站在门外的希遥对视。白色耳机线从耳廓弯曲延伸进口袋,他抬起手,扯了下来。
后颈一片潮湿的冷汗,希遥双腿一软,扶住门框。没来得及有任何思考,他立刻快步过来,稳稳托住她:“你怎么了?”
生怕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又接着问,“怎么不接电话?”
干燥温和的掌心将她的小臂包裹,身后的门被风关合。他低下头,紧张而急促地呼吸,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又腾出一只手去探她的额头,想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而她怔怔地望着他,电光石火归于安静,竟冒出个荒唐的念头,想勾住他的脖子,触碰他的胸膛。
他的名字很好听,她曾经很喜欢。见到他时总会忍不住默念,却始终抿紧了唇,怕不留神出了声,被他听到,惹他厌恶。
毕竟,自始至终,她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他叫伏城。后来亦是她的,一座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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