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2 / 2)
放下茶盏,安伯尘道。
“苦中作乐才是最值得享受的。”袁三郎不置可否。
“还好,袁兄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安伯尘意味深长道。
“安兄何出此言。”又给安伯尘斟满茶水,袁三郎故作不知道。
“匡旗不日就要上战场,战场险恶,王上哪会舍得袁兄去送死。”安伯尘道。
“谁说不会,王上的心意我等又怎看得明白。”袁三郎一脸平静道。
在袁三郎狐疑的目光中,安伯尘笑着站起身,环视四壁,幽幽道:“我尝听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袁兄来到匡旗这么多日,安某只见袁兄享乐,从未见到过袁兄修炼。也难怪,袁兄已是四重天仙人境,堂堂仙人,神通广大,又哪需要像我等一样拼死拼活的修行?”
对于安伯尘的出言讥讽,袁三郎只是稍皱眉头,并无表示。
“于忧患中不思进取者,大多分两种,一是其心已死、浑浑噩噩,二是辗转反侧、犹豫徘徊。却不知袁兄属于哪种?”
闻言,袁三郎握着茶盏的手猛地抓紧,复杂的看向盏中茶水。
“我还听说过一个故事,关于袁兄少年时的故事。”
转过身,安伯尘似笑非笑的看向袁三郎,语气疾转:“是了,不知袁兄可认识敖归?”
话音落下,袁三郎猛地抬起头,气质陡变,双目中迸发出浓浓杀意,宛如豺狼虎豹。
第402章 袁三郎的秘密(下)
匡德帝年间,西南僻地有一少年,姓袁,家中排行第三。少时喜读书,独爱传奇怪谈,偶遇异人传其道术,三载有所成,嘱咐长兄好生照顾双亲,自背剑匣入山斩龙。龙与仙,皆为传说所云,袁三郎寻山两载不见龙影,忽遇传道异人,拜问之。异人问袁三郎,为何斩龙,袁三郎答曰,既习道术,不斩龙仙何以为证。异人云修道者修清静不争,争者反落下乘。再三劝阻,袁三郎执意前往。异人长叹道,因果本定数,汝命如此,非吾之罪,遂将龙仙所在之地告知。袁三郎感异人之恩,行叩拜大礼,异人避而不受,飞天而去。袁三郎寻着异人所言的山洞,走了一月,终到一座巍峨雄壮的巨山前,奇峰怪岭,鹰鹤盘旋,袁三郎御剑而飞,到了山顶,见着了等候他多时的龙仙。
三郎欲杀龙仙,忽见龙仙身前放着一樽香炉,炉中青烟升腾。未及袁三郎开口,龙仙便道,且慢杀我,你可知我是谁?
袁三郎不解,龙仙笑着摇身一变,竟然就是传道于三郎的异人。袁三郎大惊,就听龙仙道,他游历天下,挑选骨骼清奇少年百名,传授道术,九十九人皆清静不争,唯独袁三郎好斗。袁三郎疑之,龙仙道,他得一法宝需人祭方能炼化收服,他不欲害人,又渴得法宝,遂传百人道术,终于出了个贪图名利的袁三郎,自上仙山斩龙,龙仙杀之再无顾忌。
袁三郎又惊又怒,忌惮龙仙本领,御剑而逃,不料青烟缠上,落入龙爪,化作活祭……
《大匡神怪谈。袁三郎传》
关于袁三郎的故事安伯尘十年前便知晓,袁三郎是神怪谈中为数不多,在故事结尾身死的人物。而《大匡神怪谈》又是九辰君施展黄粱梦术,神游大匡故往所得,做不了假。于是乎,矛盾就此出现,当四个多月前安伯尘于不周峰大殿上看到袁三郎时,他微微吃惊,暗里琢磨起内中玄虚。
龙仙,龙仙。打从琉京踏足修行之路起,安伯尘便与龙仙结下不解之缘,敖归父子,龙女忆龙公主,再到蓬莱所结识的真龙九子。这些个龙类中,安伯尘最忌惮最不想招惹的当属敖归。少年时遇敖归,那时安伯尘阅历粗浅,只觉敖归虽也不简单,可和人间帝王相比却差了不少。时至今日,安伯尘回头再看,细细琢磨敖归当年的一言一行,无不饱含深意,比琉君、匡帝等人不知高明多少,只不过他的表面功夫已登峰造极,看上去简简单单,让那时的安伯尘感觉不出他的高深莫测。
往事随青烟来,也随青烟去,安伯尘卷拢袖筒看向面露杀机的袁三郎,笑着道:
“看来,袁兄果然认得敖归,那敖归便是传说中的龙仙,也是袁兄的师尊了。”
“安兄果然聪慧,可人一旦太聪明,往往会遭来杀生之祸。还不如放笨一点好。”
握住茶盏的手紧绷着,袁三郎面庞僵硬如铁,强压杀意。
被安伯尘道破秘密,袁三郎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人灭口,可若杀了安伯尘,被东岳王知道,他的秘密将再无法守住。
一时间,袁三郎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嘴角翘起,安伯尘抚掌道:“袁兄所言极是。然则,安某已经假装了四月有余,为袁兄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如今袁兄却眼睁睁的见着安某身陷险境而束之高阁,安某再装不下去了。”
“你可是在威胁我?”
袁三郎猛拍几案,怒而起身道。
忍了这么久,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从前的他也很是朝气蓬勃,满腔热血。可自从飞升以后,他被师父派来五镇海渎,一个人扮演着两个不同角色——东岳王麾下亲卫以及敖归之徒。数百年过去,岁月催人老,频繁的战事一天接着一天,承担着两个身份的他也一天比一天麻木,当年的雄心壮志一去不复返,心底只剩下疲倦的苍白。
或许真的被安伯尘说中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徘徊在两方之间这么多年,从初时的紧张刺激到如今的麻木,他的心早已死去,浑浑噩噩。
这种被人从外到内悉数看透的感觉糟糕透顶,袁三郎冷冷盯着安伯尘,浑然忘了安伯尘匡旗之主的身份,只想好生教训他一番。
冷哼一声,从袁三郎鼻中喷出乳白色的长气。
那气扶摇而上,盘旋在袁三郎头顶,竟变成一座陡崖峭壁的雪白大山。
雪山似实似虚,似真似幻,且越变越大,撑满了整个间小筑。
当安伯尘再度抬起头来时,赫然发现他正站在雪山山麓处,冰冷的阳光透过阴沉的乌云洒落,将雪山暗沉的倒影推倒,堪堪压住安伯尘。
笑了笑,安伯尘朝向山巅扬声道:“袁兄好本事,不愧为仙人境的高人。只是不知,这招幻术可是恩师敖归所授?”
天头飞过三只雪白的鹰隼,鸣啸着,凶狠的扑向安伯尘。鹰隼奇大,安伯尘和它们相比,连一个它们的半颗眼珠子都比不上。
安伯尘面色从容,在鹰隼距离他还剩三尺时,双目闪出雷光,将那三只雪山鹰烧成焦碳,化作齑粉随风消散。
心知袁三郎是动了真怒,不欲再搭理自己,安伯尘也不多言,径直向山巅走去。他走得很慢,步伐也不大,却在转眼间便出现在半山腰。
山巅传来轻“咦”声,紧接着,若隐若现出一道阴霾。
安伯尘再抬头望去,就见大雪滚滚落下。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雪崩,除了冰寒刺骨的大雪外,雪山上的天空也随之坠落,宛如一张蓝色的大网罩向安伯尘。
又迈出一步,安伯尘越过雪崩,站在雪山之巅。
就在蓝天即将把他压成粉碎时,他抬臂伸手,只用一个巴掌撑住了蓝天。
透过近在咫尺的蓝天,安伯尘看见了天空之上那张饱含惊诧的巨大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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