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烟盘膝端坐于裴烬身侧,故意擦拭了一下流云剑鞘,“你小心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为何要反悔。”裴烬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你救了卫卿仪半条命,她还不了你,我念在昔日情分代她还,没什么不对。”
下一瞬,冰冷的剑鞘拂过他颈侧。
轻轻停在他右手腕间。
微凉的触感透过衣料渗透进去,像是经年不化的雪,很冰冷,却并不刺骨,将他手腕处无时无刻不叫嚣着的隐痛,无声地抚平下去。
裴烬睁开眼睛。
他倚在飞檐上,这个角度正对着苍穹上洒落下来的日光。
刺目的光晕之间,他看见温寒烟朦胧的剪影。
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和他指尖的糖果香气交织在一起,透过皮肤肌理渗透进去,顺着血液流入心底,无声地缠绕住他。
裴烬眸光微敛,皱眉挪开目光。
一定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
他竟然会觉得近在咫尺的她那么耀眼。
可几乎是同时,温寒烟平静的、被阳光染上几分柔和的声音轻轻落在他耳畔。
“我要你开心一点。”
或许是阳光太热烈,裴烬眼睛有点酸涩。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仿佛听见卫卿仪散在风中的声音。
“你以为我是真想折腾你?还不是看你整天故作深沉板着一张脸,想让你多笑笑。”
那时他年少轻狂,闻言只是嗤笑:“我笑还是哭,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打。
卫卿仪的动作快,用力却不算大,掌心落在发顶,并不疼,更像是一种亲昵的调侃:“怎么说话呢臭小子,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又给了他一巴掌,“想要你笑,那是我想要你开心一点,是我在乎你。”
他逞强板着脸,心里却软了一大片,嘴巴还是不饶人:“……我才用不着你在乎,你整日里这么麻烦,还是去折磨裴珩吧。”
这话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掌风。
“好小子,我可是很记仇的!往后你若是反悔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哦。”
裴烬想,他从来没有反悔过。
以至于,后来这些话融化在了血腥的刀光里,他也倔强从未改口。
“又板着一张脸装老成?长嬴,你才多大的年岁啊……”
“死有什么可怕?你不记得了?你可是亲口说的——往后你是生是死,我都再也不需要操心了。”
“我死了有什么打紧,往后的日子只需要睡觉,多轻松,多自在。”
“长嬴,你从未认真听过我的话,但是这一次,相信我,即便长路漫漫,前方也终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你。”
“会有人比我和阿珩更在意你,比我们陪着你的时间更久。”
裴烬用力将糖咬碎。
更浓郁的甜意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和曾经一模一样。
“很甜。”良久,他睁开眼睛,看向温寒烟轻缓笑了声,“我很喜欢。”
裴烬鲜少这样正经地对她说话,温寒烟对上那双眼睛,一时间竟有点不自在。
她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卫卿仪和巫阳舟只提到她体内的蛊与东幽有关,却并未明说昆吾刀的关联。
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同,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事。
裴烬眼皮撑起半截,回答得很爽快:“去东幽啊。”
温寒烟有点意外:“你也要去?”
“自然要去。”
裴烬拖长尾音,语气带着点不正经的懒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陪你。”
温寒烟微动,诧异地低头看他:“你会有这么好心?”
裴烬一撑身体坐起来,不再逗她:“当年昆吾刀被震碎,残片被各大仙门世家暗中占有。”
他用一种淡然的口吻道,“裴卫两家尽灭,四大世家仅剩两家,东幽司氏位列其中,没道理被排除在外。”
“更重要的是——”裴烬偏头一笑,“美人,说起来也是有缘。与你有关的地方,似乎总是与昆吾刀分不开联系。”
温寒烟直接无视了他故作亲昵的态度,点点头承认。
“说起东幽。”
裴烬冷不丁想到什么,眼睛里染上几分说不清意味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