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若儿见她气鼓鼓的如只闷鼓瓮瓮响:“我曾听人说在这世上有四类人不能欺,闲汉,牙婆,道士,和尚。这次看来,还要再多上一种,老人也不可欺,古话都说姜是老的辣,这可是中帝都,随便一个牌匾砸下来,都能压扁了几个官帽子,你没看见那两名老者,衣裳整洁,眼神也是凌厉,这样的大雪天,孤身在外,不见车辆轿子,来了不见踪影,身子骨比我们还要挨冻,前些日子,芳菲坞可没少吃了官府的亏。“
碧色听了,再看看那吃得干净的糕点,努了努嘴,帮忙着收拾了起来。这时天色已是不早,再加上外头的风雪又大了一些,两人就准备早些关门,却听得外头雪地里又传来了阵声响。
这一个本该无人的雪天,怎么就多了这么多的品茶客。
这时来得人也是名中年男子,只是这气质,若儿看着又觉有几分眼熟,只是先前第一名客人来时点了冷门茶,这第二批客人点了白茶,这第三名客人更是无趣,进门之后,只是将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番,再回头看看两名明显有些怔住的少女,点了点头,也不叫茶叫水。
这一日下来,还要几回折腾,韩家两姐妹都觉有些累乏,只可惜这兰所开门做生意,见了客人,总是要招呼的,只是等了好阵时间,这客人居然还是不点茶水。
碧色不禁有些火了,这开门做生意,自己两人在这里空耗了一天,稀奇古怪的客人一拨拨的来,眼前这人又是个闷瓢葫芦,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那人似感觉到了碧色的怒视,随口问了句:“今日的生意可好?”
“这又关你什么事,”碧色懒得回答,这人的语气反倒是如同老妪盘查外坞的声音一般,再多几名这样的客人,自己只怕是要活活被气死了。
虽然中年男子问得话很是不着边际,若儿却回答道:“如您所见,今日来得客人都是用心之人。”男子问话的时候,眼却是停在了一遍烧得正旺的炉火上。
似是对她的回很是满意,男子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仿佛自己只是名临时进来躲避风雪的过路人般。
等到他走入了雪幕之中,黑色的毛披显得很是突兀,若儿站在身,看着男子掸了掸身上的雪,问了最后一句话:“你们俩,谁是姐姐?”
不等碧色骂出声来,若儿回道:“银若虚长几月。”
风雪盛了些,男子的声音很是清晰:“很好。”他步入了夜色里头,若儿见得他的披风里头,露出了个鲜红的衣角,上头绣着的炎色的凰羽熠熠生辉。
012 帝媒心血来潮时
走前后的这三拨子人,将兰所里头的悠闲驱逐一空,两姊妹才刚要松口气,外头又传来阵人声:“有人在吗?”
人声在了风雪里头听着,有些变了调子,碧色心里埋怨着白忙活里一通,听了这么句问话,嘴里嚷嚷道:“这还让不让人停歇了,今个打烊了,明个赶早。”
草帘飘了起来,阵阵花香透了进来:“这两丫头,离家才是几日,就忘了礼数,姥姥冒着大雪进了城,你们倒是连口热茶都舍不得招呼了。”
芳菲老妪带着帝都外坞掌事和韩家两姊妹走了进来,一时之间,房内暖融了不少。芳菲坞到了绯云城足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几人都是一路风尘。
若儿见了老妪等人,碧色见了身子看着也是痊愈了的碧然,都是喜上眉梢。连忙迎了上去,和另外几人的欢声笑语不同,韩红窈虽没见多少喜色,但脸上也难得见了些和悦,接过若儿手上递来的茶水时,也显出了些笑容。
先前外坞的掌事已将连日来的事情都禀告了,碧色却还是洋洋自得的将两人如何碰到想兰夫人,见了炎舞,结了外坞的事情都学舌般再说了遍。老妪和碧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夸上几句。
和碧色的撒娇乖孙的模样不同,若儿只是垂首在了旁边倾听着,只是随意和着碧色的话,心里想的是老妪几人为何齐齐赶到了中帝都来,看她们的神情,似有要事和她们商量,又迟迟不开口。
见了一旁还是沉思着的若儿,老妪示意她过来。待到两人都坐在了老妪身侧,老妪才试探着问道:“你们两人在绯云城呆得可还习惯?”
碧色听罢,长吁短叹了起来,数落着绯云城中的种种不是,照了她的话说,从吃的到住的,无一处比得上芳菲坞,直哄得老妪又是笑骂了起来。若儿在旁敷衍着答了几句,和碧色不同,她少时离家,冰原的日子本就是清简,这会儿无论是到了何处,都是比冰原要好上千百倍的。
老妪见了两人的两番答话,叹道:“你们俩也是大了,将来总有一日是出嫁离了内坞的,看来这以后的日子,也该是让你们在外头多磨练磨练。”
听了这“嫁”字,碧色低下头来,郁声说道:“碧色一辈子不嫁,就陪在姥姥和娘身旁,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老妪眼底闪动,看着碧色的脸上出现了些恼色,说话的语气是十足十的认真,自己这小外孙女,平日总是嬉笑满面,在了自己身旁撒泼蛮缠,何曾有过这样的认真劲儿。
一旁的韩碧然听得也是眼帘低垂,幽幽地叹起了气来。韩红窈在旁听得,皱起了眉来,再看若儿也是跟着闪了神,心里猜测这会,这半月多的中帝都之行,两小丫头怕过得并不乏味。对了碧色的婚嫁之事,她这做姨娘的是无权过问的,她脑中盘算着如何将早几日收到的炎阙令的事说了出来。
兰所里头的炉火因为疏了看管,这时黯了些,那些在了暖泉里养着的兰慵懒地开着,香气浮移,室内冷了些。
外坞的掌事小声说道:“这回可是多亏了两位小小姐,才将先前的事情平息了,也是小的该死,让人抓住了把柄。”
老妪听罢,抬眼看着一直恭侯着不敢坐下的掌事,他是芳菲坞的老奴,照了年龄,也该是颐养的年岁了,早些日的牢狱之灾催着他又苍老了几分,银发爬满双鬓,身子更见佝了几分,芳菲坞里,陪着自己步步走来的老人已经不多了,她叹道:“芳曹,也该放你回家抱孙弄子,安享晚年了。”
芳曹的肩垮了下去,眼底却又闪着些不舍,几十年的主仆情谊,又怎是几言几语能够说的清的,若儿和碧色听得都是变了颜色,这事情已经平息了,为何姥姥反而要责难对芳菲坞尽忠职守的老奴。
老妪见了两人眼底含疑,也知她们是替芳曹不值,却依旧让碧然清算着芳曹遣散和安家的费用。
“姥姥,你可是糊涂了,这事也不是曹掌事惹的,分明就是燎宫里头的贵人们有心找茬,芳菲坞才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碧色看着芳曹到了这个年岁,觉得有些可怜,对老妪的做法很是不服。
韩红窈看着气鼓鼓地碧色,嘴里训斥道:“放肆,你也是被你娘和老妪从小骄纵惯了。”
若儿看着姥姥,再看看不出声的的掌事,避重就轻地问道,“芳掌事办事历来精细,他一走,中帝都的差事又能交给谁来接手?”
碧色在旁连声附和着,“姐姐说的对,芳掌事的资历久,又有些老关系在,没了他下头的人可是要不服气了。”
一旁的掌事听了两人的帮腔,心里也很是感动,但想想这连日来自己的作为,也实在是不该再呆在风起云涌的帝都里头了,“多谢两位小小姐的一番美言,你们是错怪老妪了。老奴也是风烛之年,真的难以在担当这吃力的活了。老妪体恤老奴,才有了这样的主意。”
外头的飞雪盘旋落下,将芳菲一行人来时的路遮掩了住。碧然算完了手头的这笔账,才说道:“这外头的世界并不如如你们想象的那般轻巧。”
碧色想起了前些日子看到的生身父亲的放*荡习不羁,再想想那名花裘女子的跋扈行为,此时脸色还有些病白的娘亲,伤神道:“如此的话,碧色不想再呆在外头,我也不愿呆在这中帝都,俗世喧哗,又怎么比得上芳菲的世外之美。”
若儿张了张嘴,碧色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那自己呢,姥姥的这番安排,只怕有了她自己的原因,碧色没有听出老妪的话外之音,自己却猜出了大概。
此次的中帝都之行,老妪似乎是有心考验两人,当年的韩红窈和碧然两姊妹,各自分开了内外坞的差事,碧色如果选了留在了芳菲坞,那自己...
和秋膘在外的那些日子,她过得也是欢喜,若姥姥真想将内外坞分开打理,自己似乎也是乐意留在中帝都的。
韩红窈此时搁下了手中的茶盏,见了茶中的花瓣沉到了盏底:“每个在了芳菲里头的女子,生在了芳菲,就该有了自己的使命。”她说这话时,声音很是冰凉,听在若儿耳里,却是和红衣冰川傅瑶有些相似。
碧色和若儿都是各自沉思了起来,碧然见老妪和韩红窈都没有将今日来帝都的实在目的说了出来,就用了温茶润了润嗓:“这说起来,前些日子,帝都这边传了道炎阙令过来。”
炎阙令是玉阙的帝旨,怎么又送到了芳菲坞,前些日子是封坞,这会儿又是什么缘由,接连几日,芳菲坞哪来这么多事让别人挑刺。
老妪将那道炎阙令取从了怀中取了出来,摊了开来,炎火令上,坞翎炎凰,下面正是几个大字:“吾帝曾闻芳菲幼女已长成,正是婚配之年。再有齐堡二少,风流才俊,帝媒钦赐。”这面十寸来宽的锦绸之上,才是寥寥数字,却将韩家两姊妹都看蒙了。
还是碧色先反应了过来,“炎阙令上的意思是,”她想也不想,嘴里嚷叫着:“碧色,不嫁。”
若儿正要接口:“谁又想嫁了。”眼神却定定地落在了“齐堡二少”四个大字上,她的两颊间,飞起了几抹可疑的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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