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度(1 / 2)
和恩将分到的屋子整理好, 重新戴上笠帽, 压下帽檐, 确保能遮住面容。再披上一身寻常不引人注意的灰色宽袍,去隔壁门口请示道:“师父, 弟子出门一趟。”
里面的老僧微微颔首。
“早些回来。连日赶路,你该累了。”
和恩颔首道:“是。”
夜幕四垂。
和恩缓缓下了山道。手中提着纸灯,一步一步,踩在飘落的叶片上, 衣摆微微扬起,走得稳当,也走得小心。
·
邱季深躲在暗处,看着一抹橘黄色的光点在移动,下意识地便朝后面退了一点, 以防对方发现。
待靠近, 僧人那坦然又淡泊的姿态,让她莫名觉得自己现在真是万般猥琐,像躲在阴暗处的虫鼠,不敢见人。
虽然没有看见脸,她也知道, 那应该就是和恩。应该是个清隽俊秀的人。
……同理, 她应该也是。
原来她帅得那么犯罪,表妹竟然会不喜欢她。
邱季深乱七八糟地想, 等和尚在前方随着山道拐过弯, 觑紧时机, 连忙动身跟上。
这和恩说是江南来的,却对京城无比熟悉。
邱季深起先还会注意脚下,不要踩到或踢动什么,以致于惊动了对方。到后来就要小跑着追逐,才能跟住人,纵然如此,那道看似悠闲的人影还是会时不时从她视线中消失。
再到后面,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光色暗下来之后,城里的路并不好走,地上总会有一些石头散落在中间,还有各种坑坑洼洼的起伏。她磕磕绊绊了几次,心中越发自我恼怒,知道对方肯定是已经发现自己了,干脆跑着上前,想要喊住他。
结果到了视野开阔之地,眼前只有一片空寂的街道。
这分明是跟丢了。
邱季深转了一圈,一时失了方向。她对京城还不算很熟,尤其是夜间的街道。仰着头,根据两侧的招牌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目前的所在。
从寺庙,到这里,中间虽然绕了些路,但是这方向……像是去邱家的啊!
邱季深盘算了一遍,觉得还真不对。
这瓜娃子是要认祖归宗了吗?这分明是要命啊!
她决定直接横穿去邱家门前等着,最不济是推测错误,守个空门,若是运气好,真将人拦下,那就是自救一命了。
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干脆不再管对方去了哪里,只想早点回到邱家门前。
跑到一半,在低头辨认路况的时候,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邱季深神经正紧绷,条件反射的就是一巴掌扇去,结果被对方敏捷地抓住手腕。
身后叶疏陈也是一吓,眨着眼睛道:“是我,冷静些。从没见你反应这样快,打人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迅速?”
邱季深不理他的揶揄,问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疏陈没有回答,只是松开她的手,劝说:“你先回去吧,我帮你拦他。他毕竟是从小学武的人,你这样是不行的。让人看见,反而觉得你鬼祟。”
虽然叶疏陈处处都透露过,可邱季深总觉得他是在诈自己。真摆在面前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这青年比自己想得要神通。
“你怎么认识他的?”邱季深说,“你知道他是谁?”
“我当然认识他。当年陛下要找人时,我还任千牛卫。”叶疏陈说,“想找人,说难却也不难,只要他还活着,总是有些痕迹的。只是他不愿意回来,我就当成全他。结果不出几年,你就出现了。”
邱季深一时无言,支支吾吾道:“我……”
叶疏陈抬起手道:“你要是不想说,我不逼你,但如果是骗人的话,你还是别说了。白白叫我难过。”
话已经叫他说明白了,邱季深道:“那其它事吗?你一点都不想问吗?”
“与其问了听你的谎话,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叶疏陈说,“何况我这人,就喜欢猜来猜去。有趣。”
邱季深:“……”
小老弟你怕不是脑子有病病哦。
叶疏陈掰正她的肩膀,朝向高吟远家的方向:“我觉得你二人还是先不要见面的好。我帮你问清楚,再来转告你。走吧。”
邱季深走了两步,迟疑地转过头。
叶疏陈挥挥手催促道:“快点回去呀。”
邱季深一步一步试探的,慢慢走远。
·
和恩手上提着的那盏灯,在黑夜中尤为显眼,吸引了几只随光而聚的蚊虫,于阴影中不断徘徊。
走到这一片熟悉的地方,和恩的脚步开始踌躇。
周围的商铺已经几番变转,这栋旧宅也翻修过数次,记忆中红漆凋零的大门,如今已焕然一新,那些各式的面孔,却全部模糊了。唯有透露出的冷漠顽固一如当初。
他从未想过自己阔别数年再回到这个地方,竟然会是这样的心境。胸口还有一些令人窒息的疼痛,提醒他曾经的天真。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廓然无累,原来不行。
“不用去了,他已经搬走了。”
和恩停下,转过身道:“是你。”
“自然是我。你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叶疏陈笑着走近说,“你当初不是说,再也不会来京城了吗?突然得到消息,我可是给你吓了一跳。”
和恩看了眼邱宅,遂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面说道:“我可以不来,那世上应该就没有邱季深这个人。但是我在寺庙中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叶疏陈:“你听到是怎样?”
和恩探究地瞥他一眼,说道:“我听到陛下找到了他的旧友,为他安排了一个官职。那位旧友却欺下媚上,趋炎附势,还不分黑白,冤杀好人。”
“显然是误会。别说风声从京城传到你江南了,就是从城东传到城西,男的都能变成女的,交恶的都能变成相好的,你怎么能信呢?”叶疏陈摇头说,“邱季深……我是说那个人,就因为要救高家的长孙,如今闲赋在家了。他搬出邱家后,正跟高吟远住在一起,怎可能如你说的这般?话说高吟远,你还记得吗?”
和恩:“大概有些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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