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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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姒一言不发地看看盆中的血色, 缓缓舒气:“我近来一直不太舒服, 初时只道是因为月事, 但月事过后也未见好,现在愈发觉得不对了。”

“怎会如此?”莺时比她更慌一些, 紧蹙着眉头,细细思量,“每一样吃食奴婢都是细心验过的,就连果脯蜜饯也不曾掉以轻心过。熏香亦是按娘子的吩咐一一查验的, 查验时奴婢与小禄子都在旁边,那医女验得颇细,每一种都用清水溶开细观究竟,应是……应是也不会有问题才是。”

夏云姒沉了一沉:“细想下来,我这些日子的症状是一日比一日更重的, 理当不是吃食的问题。否则菜肴也好、蜜饯也罢, 不论下在哪一道里,我那日不吃便加重不了了。”

莺时不语,也在认真思索着,想为她想出个所以然来。

夏云姒一喟:“倒也未必就是遭了什么毒手,只是宫中事多, 容易教人这样想罢了。咱们还是先莫要先入为主, 明儿个传那太医来再把把脉,我有法子问他。”

当下的迷雾实在太多, 她们想当然地觉得是遭了毒手, 或许反倒误入歧途。

宫中行事需步步谨慎, 太医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有的,许多拿不准的病便不敢妄言。若她们在一切尚未查明之时便贸然拿定那太医心思不正,结果却当真只是得了疑难杂症而非遭人暗害,或许反倒贻误病情。

莺时心惊胆战地应下,翌日一早就请了太医来搭脉。

夏云姒屏退旁人,只留自己与这位自入宫起便照料她身子的郑太医在屋中,边由着郑太医给她搭脉边温言道:“郑太医如今也有六十了吧。”

郑太医乍然听言不由一愣,旋即笑道:“是,老臣六十有三了。”

“若是孩子生得早,如今大概已四世同堂。”夏云姒说着恬淡垂眸,见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胳膊,便问,“可有异样么?”

郑太医凝神:“娘子近来身子着实弱些,微臣为娘子开几副补身的药。”

夏云姒目不转睛:“只是身子弱?未见有何病症?”

郑太医的呼吸微微一滞:“娘子为何这样问?可是有甚不适之处?”

“旁的不适都已同太医说过了。”夏云姒说着话又涌起困倦来,便以手支颐,轻轻地按起了太阳穴,“平时乏力、心悸,有时也觉反胃、周身酸痛……太医先前说这是体虚,我也觉得像是。但——”

她语声一顿,郑太医明显地紧张了两分。

好在这紧张瞧着只是单纯的紧张,并不见心虚。

夏云姒便缓缓地继续说了下去:“昨儿个晚上漱口时,我吐出了些血来。”

郑太医悚然大惊:“吐血?!”

夏云姒点点头,复又将手腕平放到榻桌上:“太医不妨再搭一搭,看看究竟为何。”

郑太医听得心惊肉跳,赶忙上前两步,重新搭脉。

她近来的脉象其实确有不妥,只是医者“望闻问切”,并不能单从脉象判断病症。他听闻她先前正月事来潮,又结合“乏力”“心悸”等状,这才觉得是体虚所致。

但若吐了血,那便绝不仅是体虚了。

郑太医锁着眉头,两指按在她脉上良久都没有开口。夏云姒心里不由自主的不安,又因敌我难辨不愿显出弱势,强定着心神静等。

颇是又等了一会儿,郑太医终于迟疑着出言:“娘子可否张开口,让臣看看。”

夏云姒不明就里,依言张开。郑太医凑到近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神色愈发沉然。

“怎么了?”她终是问了句。

郑太医揖道:“娘子漱口时吐血倒非五脏六腑之病,只是口腔病症流出了些血来,平日不太觉得,漱口时往外一吐便明显了。”

夏云姒点点头。

她近来确是时常觉得口中隐隐作痛,但因为遍身也都长痛,反倒不曾注意这点子不适了。

“这症状……”郑太医复又沉了沉,目光下意识地向周遭看,确定了四下无人,却还是压低了声,“像是中毒所致。”

不知怎的,这答案倒反令夏云姒安心了。

她平淡追问:“什么毒?”

“这臣暂且不知。”郑太医眉心紧锁,“但五脏既尚无大碍,理当不是从吃食中而来,否则毒物先过五脏,总该有所反应。”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微臣可先为娘子开些寻常的解毒药方,只是尚未查清是何毒,未必能有多少功效。”

“有劳太医了。”夏云姒颔首,“还劳太医暂且保密。”

郑太医即刻心领神会:“臣心中有数。”

郑太医离开,莺时马上进了屋来,忐忑不安地问她:“如何?”

夏云姒轻声:“中毒。”

莺时木然,待回过神,转身便要走:“奴婢去回皇上!”

“站住。”夏云姒将她喝住,莺时急道:“皇上现在正疼娘子,会管的!”

夏云姒神情冷淡地摇一摇头:“我们近来已十分小心,此人却仍能下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告诉皇上,皇上一旦过问便难免打草惊蛇,此人怕是收手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况且宫里的事,说不清的本已太多了。

宫中嫔妃算来又都是皇帝的妻妾、是一家人,皇帝大事化小和稀泥的事也太多了。

她信不过他。真要办个清楚,还是得自己查出个所以然,将证据送到他跟前去。

“咱们先多加小心着便是。”夏云姒长声叹息,“你先别同外人说,跟谁也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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