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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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时颔首:“是,皇上下旨晋您做了从三品充华,以慰失子之痛。”

夏云姒淡泊一笑,只又问:“太医回过话了?”

莺时点头:“都是按您吩咐的回的,您放心。”

夏云姒点了点头。

郑太医依照先前的安排回过话便好,这是最才是其中最紧要的一环。

她需要透过太医的口告诉他,这孩子这样轻易地没了不止是因为她没有察觉,也不止是因为吉徽娥的酒,而是因为他近来还常召她侍寝,才致使胎像这般不稳。

——诚然女人有孕两三个月都还没有察觉的很多,亦不免有许多再这期间都照样在行夫妻之实,他也必会拿这个安慰自己。但太医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原因所在,那份愧疚到底是消不去的。

他有所愧疚,才能助她成事。

夏云姒长吁口气,又道:“那酒到底怎么回事?”

莺时摇头:“宫正司还在查。当下……确是从娘娘的酒盏、和贵姬的酒盏、与顺妃娘娘的酒盏之中都验出了滑胎药,就连吉徽娥酒壶中未倒尽的酒里也有。顺妃娘娘没有孕事喝了无妨,您与和贵姬若喝,必定滑胎。可是……”

莺时越想越不明白:“当时她斟酒之前,确是请太医验过的呀。若说太医被吉徽娥收买,瞧着也不像,这般明显的事情摆明了要掉脑袋,太医也不是傻的。”

最后莺时又一叹:“真是蹊跷。”

是蹊跷。她能理解吉徽娥敢给她和顺妃喝酒是因觉得她们两个都没有身孕,喝也不打紧。可若药真就下在酒中,和贵姬喝了岂不是也要当场发作?

当场发作,吉徽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这也傻得太过头了。

夏云姒一边沉吟,一边着人备了膳来服侍盥洗。坐到妆台前梳妆之时,小禄子进了屋来,到她跟前就磕头:“娘娘,和贵姬来了,正在外头……跪地谢罪,不肯起来。”

夏云姒沉息:“让她快进来。就说我也刚小产,别让我出去请她。”

小禄子又磕了个头,赶紧退出去照办。这话果然奏效,和贵姬很快就被请进了屋,只是已哭成了个泪人。

夏云姒生怕她再跪,忙递了个眼色,示意宫人直接搀她去罗汉床边坐,面上苦笑道:“你谢什么罪,又不是你的错。”

“都是因为我……”和贵姬泣不成声,“我怎么就真让姐姐为我尝了那酒!让姐姐的孩子为我的孩子抵了命!”

夏云姒转回脸,对着镜子,淡然摇头:“你不必这样想。人各有命,原是我与这孩子缘分不到,和谁也没有关系。”

她很少这样恹恹,颇有身心俱疲之相,让人听了愈发愧疚。

和贵姬果然愧意更甚,然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抽噎着沉默了半晌,便道:“我这孩子若平安降生……便也是姐姐的孩子,日后皇上对他的恩赏也好、洛斯对他的顾念也罢,有他一份便有姐姐一份。”

夏云姒却显不出喜悦,犹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多谢你了。”

和贵姬咬一咬唇:“姐姐好生养身子……日后再有了孩子,必能好好生下来的!”

夏云姒点点头:“嗯。”

和贵姬到底是心善,知道自己在此处这样哭哭啼啼地留着两边的宫人都要提心吊胆,不一刻便告辞走了。

而后的三日,各样滋补佳品不间断地往夏云姒房里送,夏云姒最初还肯收,后来不得不让人给她退回去,哭笑不得说:“干什么,我不过是坐个小月子,她可还正怀着呢。这把皇上太后赏的好东西尽数往我这儿拿的架势,她还想不想养胎了?”

也是这三日里,宫正司夜以继日地在审着案子。吉徽娥身边的宫人自是一个都逃不掉,那太医也被动了刑,但仍是没能审得太明白。

太医大约是真不知情,重刑之后仍指天发誓是自己绝未做半分亏心事;吉徽娥身边的宫人倒有吐口的,说吉徽娥确实找他们去弄过滑胎药,但并不知是如何下到的酒中,也的的确确没本事收买照料和贵姬的太医。

这可就奇了,单是没收买太医这一条就奇了。

——太医没被收买却愣验不出那般寻常的滑胎药,难不成那药当时真不在酒中,是后来变戏法变进去的?

至于吉徽娥本人,自然抵死不认。

让夏云姒有些出乎预料的事发生在第四日:和贵姬专程赶往清凉殿,请求皇帝动刑严审吉徽娥。

这听似理所当然,实则在宫里极是少见——宫里出事,不论多大的案子,大多时候都只审宫人而不动嫔妃。涉事的嫔妃最后打入冷宫也好、赐死也罢,在审理时都要留着颜面,落入宫正司遭罪的屈指可数。

更何况吉徽娥还是以番邦和亲的身份而来,事关两国和睦,皇帝更不曾想过动她。

和贵姬做的,便是打消皇帝这个念头,道皇嗣为重,若洛斯有所不满,自有她出面辩解,只求皇帝审出真相,给夏云姒一个解释。

这话是皇帝亲口告诉的夏云姒,显有为她宽心之意。

她听言木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了一个字:“哦。”

她近来都是这样,多数时候都恹恹的、淡淡的,像是失了魂。

他常能看到她目光空洞地坐在床上发愣,一愣就是半晌。平日的灵气仿佛都随着他们的孩子一道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一副华美却了无生机的皮囊。

这样的变化,令他愈发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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