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重逢的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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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之离开了。

燕临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青锋在外面问:“世子, 层霄楼那边……”

燕临却慢慢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 问他道:“父亲回来了吗?”

青锋一怔, 回道:“侯爷该在承庆堂。”

燕临便起身来,径直出了自己的书房, 竟沿着那旁边堆满了假山的长廊,大步向承庆堂的方向去。

外头豪雨正泼。

即便是走在廊下,冷风也卷着冷雨往人身上吹。

青锋着实吓了一跳,眼见着人都走出好几丈远了才反应过来, 忙拿了伞追上去:“世子爷, 伞!”

勇毅侯府的承庆堂,乃是当今勇毅侯燕牧, 也就是燕临的父亲,常住的地方。

燕临才一走近,外头的老管家便露出了满面的笑:“世子来了呀, 下头人刚送来两坛好酒, 侯爷已经开了出来, 正琢磨着这下雨的天气找谁来喝上一会儿, 您来得正好。”

燕临没有回应,脚步也没停。

老管家顿时有些发愣, 回头望了一眼燕临进去的背影,没忍住问了跟过来的青锋一句:“世子爷今儿怎么了?”

勇毅侯燕牧, 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头上有了一些白发, 却还不明显。

毕竟是行伍出身, 领过兵,打过仗,便是到了这个年纪,身子骨看上去也还很硬朗。下巴上一把胡须硬硬的,眉眼之间自带有几分武人才有的豪迈之气,隐约还看得见额头上有一道疤。

这都是当年打仗留下的。

此刻,他确如老管家所言,刚开了一坛酒。

桌上摆着一些下酒的小菜。

刚开出来的酒倒在了酒盏中。

酒香与菜肴的香气都在潮湿的空气里漫散开去。

见着燕临进来,他便笑了一声,十足的中气震动着胸腔,只道:“不是说今日要出门吗,怎么过来了?正好,尝尝这酒。”

勇毅侯指了指桌上那酒盏。

燕临在桌前站定,也定定地凝视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紧抿着唇线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一般,然后抬手端起了那盏酒,竟将起一饮而尽。

已将及冠的少年,喉结滚动。

一盏烈酒如数灌入喉咙,从唇齿间一路烧到心肺!

“啪”地一声,酒盏重重放下。

勇毅侯对自己这儿子是非常了解的,平日里称得上是无话不谈,就连这小子有多喜欢姜侍郎府那丫头他都一清二楚,可这般模样,他还没有见过。

于是,他意识到他有事。

勇毅侯上下将他一打量,笑起来:“怎么,跟雪宁那个小丫头闹矛盾了?”

燕临却没有笑,落在父亲身上的目光也没有移开,只问:“父亲,您知道圣上在派锦衣卫查平南王逆党余孽一案吗?”

“……”

勇毅侯原本去端酒的动作顿时一停。

他抬起头来,便对上了燕临那锐利的目光,少年人的锋芒全从这一双眼底透了出来,竟叫人无处躲藏。然而细细思量他话中的意思,勇毅侯忽然在这一刹之间明白了什么。

没有慌乱。

也没有意外。

他竟然一下笑了起来,继而是大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荒唐又荒谬的往事,忍不住抚掌摇头,开口时竟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与疯狂——

“该来的,总会来!二十年过去了,我忘不了,做过亏心事的他们,也忘不了啊!哈哈哈哈……”

勇毅侯为什么与平南王一党的余孽有书信往来呢?

明明二十年前平南王联合天教乱党谋逆打到京城、杀上皇宫时,勇毅侯还是与诚国公一般的忠君之臣,立下了平乱的大功。

上一世,终究还是有些谜团没有解开。

约定的时辰已经过去了很久,燕临依旧没有出现。

姜雪宁一颗心慢慢地沉底。

本来若没有被选入宫伴读,她该前几天就对燕临说了,可偏偏这一帮人掺和进来折腾,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在宫中人多耳杂,根本没有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而现在,燕临该已经知道了吧?

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她凝望着外面的那片雨。

下了很久。

下得很大。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京城各处都点上了灯,昏黄的暖光照亮了各家的窗户,也照亮了远近的楼宇,但在飞溅的雨水与朦胧的雨雾中,都模糊了轮廓。

风渐渐刺骨了。

跟在她身后的棠儿莲儿见着风大,未免有些担心,上前便先要将窗户给关上,忍不住埋怨了两句:“世子爷这么晚都不来,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不来了吧?姑娘,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姜雪宁只道:“别关。”

声音轻轻地,视线却并未转开,依旧落在窗外那些发亮的雨线上。

莲儿、棠儿顿时对望了一眼。

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寻常。

从来不会主动约小侯爷出来的姑娘约了小侯爷出来,从来不迟到的小侯爷偏偏这时候还没来。

可她们也不敢多问。

姜雪宁说了别关窗,她们伸出去的手也只好缩了回来,又想劝她别站在窗边:“您要不去里面坐吧,奴婢们帮您看着,小侯爷来了便跟您说。这窗边上风这么大,您身子骨本来也算不上是好,若一个不小心吹了冻了受了风寒,奴婢们真担待不起。”

姜雪宁跟没听到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莲儿棠儿便不敢再劝了。

雅间内忽然就重新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周遭喧嚣的雨声,偶尔夹杂着附近酒家客店里传来的觥筹交错之声。

马蹄声伴着车轮辘辘的声音穿破了雨幕。

莲儿棠儿都是一震。

可从窗户往下一看,那一辆马车并不是勇毅侯府的马车,也没有停在层霄楼下,而是停在了街对面的洗尘轩。有下人先从车上下来,竟是毕恭毕敬地撑起了伞,将车内的人迎了下来。

一身玄青长袍,皱着眉,似乎不喜欢这样的下雨天。

五官也算端正,只是一双眼太深。

唇角总仿佛勾着一抹笑,看人时却算不上真诚,甚至有一种天生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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