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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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色黑下来,于异才慢慢出了酒楼,晃到个没人的巷子里,再把自己咒成了一条狗,溜溜达达便往刑部来。

一般人进不了刑部大牢,至少得是个小官儿,所以刑部这大牢自也与一般大牢不同,院墙格外高大,守卫也严,不过这种守卫都是对人的,却没人想到防狗,而且还特意留得有狗洞,于异顺着洞子就钻进去了,不想里面到喂得有狗,一见于异,呲牙咧嘴就上来了,为什么狗见狗这么呲牙咧嘴呢,都是狗,理应一家亲啊,错在错在,于异变的是公狗,而大墙里这条也是公狗,若是母狗就不至于这样了,于异先也没想到这点啊,便想到了,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咒成狗,一是方便,但主要还是他少年心性,觉得好玩而已,变成母狗那就不好玩了,眼见那公狗呲着牙上来,他可就恼了:“你个狗玩意儿,想死了是吧。”

四看无人,神眼中红光一闪,照定那狗的离魂——狗也有离魂吗?对了,任何东西,只要是个活的,就一定有离魂,而且一定藏在影子里,所以说日月常在啊,并不只是为人类而东升西落的,人便死绝了,太阳也照旧升起,不要太自恋了,所以还是佛说得好:众生并等。

于异一念咒,那狗往地下一倒,变成了一块大石头,这下好了,于异化成的狗恰好可以取代那狗,满牢里跑了。

不过这么乱跑可不行,牢里关着的人可不少,里面气味也不太好,要一间间跑过去,一个个人去认,于异没这份耐心儿,见一个衙役落单,他风鞭一挥,箍了脖子拖到僻静处,狗牙齿一呲:“要死要活。”

若是个人也算了,一条狗,呲着牙,却吐人言,这也太诡异太恐怖了,那衙役眼睛霍地瞪大,喉咙中发出一声哑叫,腿一瞪眼一翻,竟然晕死了过去,于异这下苦笑了:“这软蛋玩意儿,还不如条狗呢。”

这话说的,狗见狗,那是正常,当然,人见狗也正常,可他狗吐人言就不正常了,这衙役又不是什么玄功高手见惯妖异的,能不吓晕过去吗?

于异没办法,只好伸指,哦,不对,伸出狗爪子在那衙役人中上点了一点,罡气透入,那衙役醒了过来,眼睛眨了两眨,看清于异的狗脸,霍一下又瞪大了,于异怕他又晕过去,呲着牙道:“你再敢装死,我就活活吃了你,明早你就变狗屎了。”

这威胁大,那衙役本来骇极了,可一想到变狗屎,居然就撑着没让自己晕过去,骇声道:“不敢,不敢。”

“知道不敢就好。”于异乐了,给颗糖吃:“问你话,好好答,不吃你。”那衙役自然点头不迭,于异问得清楚,彭越给关在西字牢肆号单间里,是新相爷谢和声派人送过来的,到没动刑,也没开审,就那么关着呢。

于异问清楚了具体方位,念个咒,把那衙役咒成了一根木头,顺脚一踢,踢到了墙角,嘿嘿笑道:“这会儿该没人再烧火做饭什么的了吧,若有,拖了你去做柴烧,那只冤你命苦,却是怨不得我,反正我说话算数,可没吃你。”这人情送得大方,真要请他吃,他吃吗?不过那衙役变成了木头,也没法子鄙视他了。

大牢里面有值夜室,两个牢子正就着几片猪头肉喝酒呢,于异念一个昏睡咒,两个牢子便就睡死了过去,于异化出人身,取了钥匙,进了大牢,便往西字牢来,先前那衙役给吓晕,让他意识到一点,彭越也只是平常人而已,若是见了他狗吐人言,心里只怕有什么想法,所以先就化回人身,果然两面牢房里的囚犯射过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不知他是什么人呢,于异全不在乎,也不怕人叫,敢叫试试,索性咒成狗,让他叫个饱。

西字牢都是单间,不象其他牢里一间房关几十个关猪一样,果然坐牢也分级层啊,于异走到肆号房前,房中没有灯光,但于异的视力不受影响,一眼就看见了彭越,但彭越的样子却让他吃了一惊。

彭越没睡,盘膝坐在床上,却也不象是在打坐,因为他是睁着眼睛的,彭越没有玄功,这样漆黑的夜里,他不可能看得见什么东西,可他就是那么瞪眼看着,似乎要把那漆黑的夜看穿,他头发披散着,颔下长出了数寸长的胡子,没有梳理过,乱糟糟的,一根根如尖刺般横生着,眼眶深陷下去,颧骨却高高的耸立起来,给人一种形锁骨立的感觉,仿佛是大病一场。

于异腰囊里有一枝牛油烛,彭越的样子明显不正常,于异先没叫他,而是把牛油烛给点了起来,灯光一亮,彭越眼光转过来,看清是于异,他眼睛陡然睁大,身子一动似乎想坐起来,却最终没有坐起,只是眼睁睁看着于异,嘴唇颤抖,极为激动。

于异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打开门进去,轻叫一声:“彭大人,且莫大声。”带上门,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熟菜两壶酒来,却是他先前在酒楼里买下的,他不知彭越为什么会坐牢,但即然坐了牢,苦头肯定有得吃,好东西肯定没得吃,所以买了一包熟菜带进来。

“彭大人,不管怎么样,先吃点儿酒菜,我们慢慢说。”于异也盘膝在彭越对面坐了下来,他也没带杯子,就把一个酒壶推到了彭越面前。

彭越的嘴唇一直在发抖,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就是出不了口,猛地拿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灌得急了,呛着了喉咙,猛然咳嗽起来,这一咳,到是能出声了,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于小哥,对不起,对不起。”哭着哭着,竟就在床上叩起头来,而且叩得非常之重,叩得床板怦怦作响。

于异吃了一惊,忙伸手相扶,道:“彭大人,你怎么了,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姓谢的过桥抽板让你坐牢,应该是他对不起你吧,你有什么对不起别人了?”

他虽然扶得快,彭越头皮却仍然叩破了,流出血来,他却全不在乎,满脸的泪,颤声道:“对不起,于小哥,你不知道,这是个奸计,从头到尾都是,我不明就里,天真幼稚,却就害了白义士几个,都是我的错啊。”一时间竟是号淘出声,还好牢里也不时有苦痛夜哭的,到也不稀奇。

但于异可就听愣了:“什么奸计,你是说,姓谢的让取和约是个计,其实是为了害我白师叔他们?”

“不是专为了害白义士他们。”彭越摇头:“但我轻信了谢和声,却是间接害了白义士几个。”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于异本是个急性子,先前摆酒摆菜不着急,是不明就里,想着最多是谢和声过桥抽板吧,但说这里面还有个什么计,白道明几个还是给害了,他可就急不耐了。

“谢和声要取和约,根本不是为了百姓朝庭,而是为了逼虞孝文下台他自己好取而代之,他和虞孝文,其实是一丘之貉。”彭越哽咽着,说了原委。

谢和声要取和约,并不是为了秋风原那千里国土,而只是为了赶虞孝文下台,这是一个巨大的计谋,是朝庭中的一场剧斗,而取和约,只是其中一环。

虞谢张王四大门阀控制着朝政,在对外,也就是对西夷和北蛮的政策上,四大阀分为两派,虞阀和王阀是一派,主张抚北蛮而制西夷,谢阀和张阀是一派,政策刚好相反,主张结西夷而攻北蛮,两派争斗不休,也没有明显的高下,但到虞孝文为相,抚北派就慢慢占了上风,尤其是这一次,虞孝文居然促成了朝庭和北蛮的和约,可以是说抚北派的一个重大胜利,一旦和约签署,北面局势缓和,朝庭就可以把军队抽出来调到西面,对西夷用兵,而谢张两阀为首的抚西派在西夷有着重大的经济军事政治利益,真要是全面对西夷用兵,以谢张为首的抚西派受损可就太大了,自然要不惜一切,全力阻止,而重中之重,就是要拿回和约,不让忽牙喇把和约送回去。

但谢张两阀的野心,不仅仅只是拿回和约就算了,拿回和约,只是整个计谋的第一环。

第七十六章 毒士

拿回和约,蛮使忽牙喇被杀,必然激怒北蛮,而北蛮果然就给激怒了,愤而出兵,这时虞孝文没办法了,一时半会也抚平不了蛮酋的火气啊,刀子都伸到头上来了,先挡一下吧,只好调兵抵挡。

兵马一动,谢和声这条计策的第二环动了,调去会战的兵马中,有一路的主将是抚西派的人,谢和声暗下指令,让这路兵马不战而退,本来是一条完整的战线,这路兵马一退,顿时就露出了空档,北蛮趁势杀入,朝庭兵马顿时大败。

和约没能达成,反而引来战争,而且还打败了,朝庭震动,抚西派再就势在朝堂上组织攻击,虞孝文这丞相再也当不下去了,只得黯然辞职,抚北派全面败退,谢和声上位,抚西派大占上风。

但谢和声这一计,还有第三环,他占居了相位,谢张两家还有其他人,还要其他的利益啊,于是由谢和声主持,与西夷展开了谈判,打出的理由是,北面危机,只得先在西面退让,安抚住西夷,把兵力抽出来才可以抵挡北蛮的攻击,那皇帝是个昏君,惊慌之下,全无主意,谢和声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于是与西夷达成和约,割让西夷郡西南四个县给西夷,再有互市,允许西夷购买精铁茶叶丝绸等物,不用说,这些通商的大权,主要就落在了谢张两家手里。

朝庭中的事,又牵涉到四大门阀的争斗,真说起来,复杂无比,于异对这些事本来就不了解,一时听得头大无比,不过他抓住了关键的一点,道:“你是说,谢和声和西夷签的和约,也是割让土地是吧,那和虞孝文那个和约没有区别啊。”

“是。”彭越痛心疾首:“两个和约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

“合着白师叔他们都做了谢和声将虞孝文军的棋子。”于异一点点理明白了。

“是。”彭越咬着牙齿:“白义士他们白牺牲了,还有十数万将士,血洒缰场,死不瞑目。”他一脸狰狞,如果谢和声在面前,于异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咬上一口。

“只因为他想当丞相,居然就设下这样一个奸谋,害死了这么多人。”于异一时有些难以相信,他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与谢和声相见的一个个片断,那清明的眼神,温和的笑脸,一言一行,是那么的文雅,那么的让人心生好感,是的,于异是个野性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假斯文,可仍然对谢和声生出了好感,再也想不到,那张斯文雅致的面孔下,居然如此一颗阴暗歹毒的心。

衣冠禽兽。

于异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词,他以前一直不理解,禽兽就禽兽,还衣冠禽兽,什么意思,这会儿他突然就理解了。

“怦”的一声,他猛地一掌打在床沿上,那木板床如何经得起他这一掌,顿时塌了一边,他跳了起来,彭越可没他那么敏捷,而且坐久了气血不畅,跟着就栽了下去,若不是于异反应快伸手相扶,只怕就要栽一个跟斗。

“这世间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一掌拍散木床,于异余怒不息,咬牙怒叫。

“是我瞎了眼。”彭越一脸愧疚:“只是累得白义士几个白送了性命。”

“那你关在这里,是因为。”虽然问,于异其实已经猜到,必是彭越知道了谢和声的阴谋,所以给谢和声关了起来。

“先前大军战败,就有风声说是谢和声弄的鬼,后来又传出和西夷的和约,虽然他们做得机密,但还是有风声传了出来,我先还不信,去问,却是真的。”彭越牙齿咬得格格响:“我怒极而骂,所以就给他关了起来。”

果然如此,于异暗暗点头,道:“别的不说,我先救你出去。”

不想彭越却往后一退:“我不出去?”

“为什么?”于异讶叫。

“我跟你走,便是逃犯,我彭家世代忠良,岂可为逃犯。”彭越摇头,一脸激昂:“我就在牢里等着,看谢贼敢不敢提审我,若敢提审我,我便为国骂贼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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