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信(1 / 2)
“这……这可真是太失礼了!”茉雅奇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瓜子不饱是人心。怎么着人家千里迢迢,几经周折地送过来的呢!怎么好就径直放在自家库房里面吃灰?
而且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好歹,也是嫂子的表哥, 跟前世的自己有那么点子同病相怜呢。
茉雅奇想着, 不免将多西珲送来的礼物都亲自看了一遍。发现那满满几大箱子, 除了他亲手所猎的各种皮子外,就是当地特产的木雕玩偶、药材、甚至熏腊肉。
还真如嫂子所言,不多贵重, 只是一番心意。
而对于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来说,偏就是这个心意难得。尤其知道他的身世经历,晓得这些东西于他来说的分量后。
知道边关苦寒, 茉雅奇预备回礼的时候,就不免把帽子、围巾、脖套、手套、袜子、毛衣毛裤等羊毛系列产品,按着推想中他的身形, 都让人做了双层加厚款。
又在那些个皮子中精挑细选了些个柔软、轻薄又抗风的,使人给他做了大氅。
林林总总装了小两箱,茉雅奇还尤不知足。
还亲自往自己私库走了一遭, 千挑万选的, 折腾了套可以贴身穿、能防御刀剑的软甲。咳咳, 天知道她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库房里怎么会有这等不走寻常路的玩意儿!
看出她这疑问的甘草笑:“公主忘了么?这是大前年的黔地贡品, 一共就只得五件。其中两件都被您给要了来, 当时万岁爷跟太后娘娘还笑您来着。说这是男款的, 你个丫头要来作甚?难道送未来的额驸么?”
然后我为了这软甲, 还真毫不害羞地点头了!
茉雅奇扶额, 天知道她是为了自家哥弟才费的这番周折。毕竟三十五年再征噶尔丹的时候, 亲哥就有份随驾。十四后头更是大将军王, 常年在外征战。
可不就都很需要这种防身的宝贝?
软磨硬泡地琢磨来两件后,其中之一马上转赠给了亲哥。而另一件么,则琢磨等十四长大听话,要去战场的时候再给他。
结果一年又一年的,这好东西就在库房里生了灰。
要不是再度看见,茉雅奇都要忘了它的存在。
不过现在黔地每年都有几件软甲贡上,她随时都能去找皇阿玛再磨一件来。现在这件,不如拿给多西珲。也好叫他在危机重重的战场中,给他多点护持。还有大哥送的那把精铁匕首,也可以一并送给他……
折腾好了礼物,茉雅奇还亲手写了封信。聊表了下自己收到礼物的欢喜与谢意,看了看,觉得很有些干巴巴。
于是又添了些个自己秋狝所见、开毛纺厂种种,还随信寄出了些许。
最后不由叮嘱了些个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没有个好身体,再如何也是白搭的句子。毛衣毛裤记得穿,软甲、匕首最好也贴身穿着、带着。战场凶险,多些防护总是好的云云。
笔走龙蛇地写完,茉雅奇就想带着信跟东西到阿哥所去找自家嫂子。
可又一想想她那个循规蹈矩的性子……
自己径直前去一拜托,没准儿当即吓掉她半条命。随后就能给她灌输一肚子私相授受是不对的,女子名节大于天等等的封建糟粕。明明挺正常、挺友谊的点儿馈赠,到她那儿都得加上几分禁忌危险的味道。
可怕的是,亲哥、额娘、皇阿玛与皇玛嬷怕是都那么想。
一想想全家总动员,恨不得把女四书掰开揉碎灌输她一脑子的情景,茉雅奇就不由脑门见汗。
真真怕了怕了!
横竖她之前去阿哥所的时候,瞧过嫂子的礼单子,知道多西珲的地址。自打她那毛纺厂建成投产后,就为出入方便故,特特往皇帝爹那儿磨了一道可以随意出宫的手令……
为免耳朵受苦,茉雅奇叫人把箱子装上马车,直接带到了宫外。再把专门负责采购原材料的负责人往跟前一叫,这信跟东西可不就顺顺当当除了京?
当然为防事泄被组团唐僧式样念叨,茉雅奇也是下了严令封口的。
为此还在毛纺厂又补了一封信,跟多西珲也反复叮咛着。
一听说京城来人,多西珲只当是舅母府上或者表妹遣人送年礼。也只有她们,才总觉得边关苦寒,生怕他吃苦遭罪。四时八节地,变着法儿贴补他。任由他怎么去信解释,下一次的礼物也只会更多、更好、更全面。
多西珲感动、无奈之余,也只有更努力奋发,争取早日立起来。
边想着便往营门外走,结果……
营门外边站着的,既不是舅舅府上的管事,也非妹妹惯用的陪房。就在他琢磨来者何人,为何而来的时候。那矮矮胖胖,和气中又带着几分精明的管事上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奴才毛纺厂采买阿林见过瓜尔佳大人,大人吉祥!”
“主子收到您的礼物很高兴,言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总不好偏得了您许多好物。恰逢咱们毛纺厂开业,所产毛衣、帽子、手套等热销京城。遂遣奴才等送与您几件,助您抵御冬日严寒。”
意识到他口中的主子是谁后,多西珲险些原地蹦起丈八高。天呢!他,他他他……
他怎么就为图方便,连个简单的洗漱都没。顶着操练了一天那满身臭汗、灰头土脸的损德行就过来了?
万一回头小公主打听起他的近况,状态等……
多西珲悔之不迭,都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迈出营门的脚步转回去,沐浴熏香一番再来!
然而时光倒流是不可能会倒流的。
他能做的,也只是稍拢了拢头发,略整整衣衫。尽最大可能地,尽可能地叫自己在来人面前少些狼狈、多点好印象。免得小公主万一问起,再觉得自己不是从军而是跑到哪儿当了难民。
只可惜他这番,注定了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
打见到他的那一瞬间,阿林心里就俩想法儿。其一,好可怜个大人!瞧这灰头土脸的,竟比他这辗转奔波了近一月的瞅着还寒碜些。
勿怪人说好铁不打订,好男不当兵。这还是个百户呢,居然都狼狈成这样……
等回去京城后,茉雅奇跟他问起多西珲现状时。这位就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通说,说完了还满满的唏嘘感叹,各种说从军不易。直说得他家公主怜惜、敬佩之心大起什么的,却是后话了。
现在啊,他只被这位云骑尉、百户爷敬若上宾。
好茶好酒好招待的,只在言谈话语间各种旁敲侧击公主近况。可怜他个区区毛纺厂的采买,等闲都看不到公主娘娘贵颜面,哪儿知道那么许多?便是知晓,也不敢擅自将公主消息透露于外男知晓啊!
无奈何之下,他也只好捡着能说的、自己知道的,毛纺厂创建始末说了又说。
就这,都听得瓜尔佳大人眉眼含笑,连连点头:“多谢阿林采买奔波千里,顶风冒雪地这番辛苦。只不知可否容在下些许时间,好与我回信并给贵主子带些个土仪回去?”
话都说到这儿,阿林难道敢说不能?
自是施礼不迭,连说大人客气。分内之事,哪敢当大人一句多谢?只奴才毕竟还担着厂里的采买,不能耽搁太久。
多西珲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阿林采买放心,绝耽误不了太久。”
亲自将两箱子东西搬回自己营帐,又给阿林等人安排妥帖了住处后。多西珲狗撵似的往自己营帐奔,沐浴熏香地好一阵折腾后。才无限虔诚地打开那用石蜡封好的信件。
多西珲表哥,见字如面。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万万没想到是我吧!
这般带着满满欢快鲜活的话语一映入眼帘,多西珲就不由眉眼含笑。虽阔别了两年有余,却如刀削斧凿般,深深印在他心中的小公主形象顷刻浮现在脑海。
也许长高了些,眉眼更精致了些,甚至初具少女窈窕身姿。
但却必然还那么纯澈善良,温暖温馨。
如冬日暖阳,似暗夜烛光。叫他只想一想她当日那席话,便满心温暖,仿佛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可以披荆斩棘,一步步走向成功,长成阿玛、额娘、玛法、玛嬷都期待的样子。
以至于那日一别后,他一直牢记着小公主跟她那席话。
将他视为恩人、救赎般的存在,满心满眼地想要报答一二,给她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
偏两人间的差距只判若云泥二字可表。
他便是积攒了万千的好东西,也都只能静静地放着生灰。最多自己有空的时候瞅瞅看看,想象一下小公主收到礼物后的欢喜雀跃。
直到……
表妹随节礼而来的那封信,其中随笔一提说她的公主小姑竟然还记得他这个多西珲表哥时。他才欣喜若狂地,将向日里积攒给她的礼物都一股脑地装上了车。再没想到,小公主不但不嫌弃,还特特使人给他送了回礼,更亲笔手书了两封信!!!
多西珲笑,珍而重之地捧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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