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章 神鬼冥冥自有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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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修、张懋修向应天府尹王世贞询问案情,王世贞有心攀附张居正,对两位公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知王本固是“畏罪自尽”,两兄弟同时微笑起来,却又担心在父亲那里怎么交待——秦林瞒得过天下人,但绝对糊弄不了张居正,如果首辅帝师铁了心要整治谁,还需要证据吗?

忽然看见妹妹已走出大门,他俩赶紧告辞追了上去。

刚才在秦林面前笑容如花的相府千金,这时候绝美的脸庞已罩上了一层冰霜,眉宇间尽是忧愁之色。

“是秦林做的?”张敬修压低了声音。

张紫萱轻轻点了点头。

张懋修回头看了看台阶上的秦林,心头五味陈杂:“他倒是敢作敢当,可父亲大人那边,咱们怎么交待?”

张敬修也眉头大皱,多年不见,此次进京会面感觉父亲的脾气越发大了,坊间也讥评他自从丁忧夺情之议与众多官员交恶以后,姓情越来越偏恣,提拔贬斥朝廷一二品大员也多由个人爱憎出发,以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次秦林忤逆他的意思,会不会触发老人家的雷霆之怒?

“两位兄长,”张紫萱突然深深一揖:“为小妹之事,又要劳你们受千里奔波之苦了。”

“这是又何必?”两弟兄赶紧把妹妹扶起来。

张懋修正色道:“妹妹说差了,秦林也是三哥我的朋友嘛。”

“套车回去,”张敬修直接吩咐车夫:“准备好,咱们再上京师!”——

徐文长得知张居正要保王本固之后,立刻发了失心疯,被李时珍救醒之后,心头仍堵得难受,于是袖子里笼了几块碎银子,独自前往酒楼买醉。

举杯浇愁愁更愁,最醇厚的绍兴女儿红也浇不化心中的块垒。

曾几何时,他也曾才华横溢年少轻狂,也曾独上高楼把栏杆拍遍,做着一剑光寒十四州、一身可当百万兵的绮梦,文要学文丞相于阁部,武要学李卫公岳武穆。

自负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定国安邦之志,投入总督浙直福建军务胡宗宪幕府,年纪轻轻便身居总文案之职,多少总兵、都指挥使见了面都恭恭敬敬道一声徐先生,拿他做军师看待。

他也不负众望,设计招抚五峰船主汪直,一举可平定东海,再借五峰船商之势压制真倭和佛郎机人,岂不像北方的辽东三卫、湘西的众多土司一样,为大明再添一道海上长城?

孰料素有清官之名的监察御史王本固为了沽名卖直,为了成就一己功名,竟罔顾事实上本必要斩杀汪直,并污蔑胡宗宪收受贿赂通倭卖国,一时间风云突变,清流言官像疯狗似的群起而攻之……毕生大计,毁于一旦,不但其后胡宗宪又被栽上“严党”的帽子含冤入狱最终死于狱中,他徐文长也从江南第一才子、神机妙算的总督幕府军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通倭卖国”、“劣幕”、“严党”的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扣到头上。

一身潦倒的回到绍兴家乡,汪直被杀之后的东南十年倭乱、无数百姓死亡的消息,仍像重锤一样敲打着徐文长的神经,每次听到哪里被倭寇进犯、军民百姓死伤的消息,他的心脏就为之一颤。

最终,嘉靖四十年倭寇大举进犯浙江,徐文长家乡二十里外的一座渔村也遭到了袭击,当他在那里看到无数身首异处的尸体,尤其是一具孕妇尸身胸腹处被剖开,鲜血淋淋的惨状终于压垮了他紧绷着的神经,对着天空一声惨叫,江南才子徐文长,从此变成了如痴如狂的老疯子。

二十年过去了,踩着百姓尸骨往上爬、用无辜者的生命来沽名卖直的王本固,依然享受着“清廉刚正”的美名,即便是徐文长心目中的偶像,替胡宗宪平反、并按当年招抚汪直的套路完成俺答封贡的当朝首辅张居正,也不得不保住王本固,利用他在清流中的号召力,替改革新政摇旗呐喊保驾护航。

“为政者无私德,慈不掌兵,大道之下众皆蝼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酒楼之上,徐文长喝醉了胡言乱语,一杯接一杯的将最烈的酒灌下喉咙,声音虽低,却是泣血的呢喃:“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你们都看透了,我徐文长看不透,所以我是老疯子!王本固,老王八,你比老疯子聪明,你清正廉洁,你流芳百世!”

酒楼上的酒客都远远的躲着老疯子,众人都知道最近金陵城中风头最盛的秦长官,已将徐老疯子请去做了幕宾,酒保倒也不敢赶他走,可听得他骂歼相严嵩也罢了,似乎连当朝首辅张江陵也含在其中,不禁人人脸上变色,唯恐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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