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频回看也没见郁尔安的追击,方悦兮悄然松一口气,心下又担忧起郁郁的处境。她把催眠状态中的「午马」暂时搁置,决定悄悄往回走上几步,试试能不能窥见郁郁追上来的身影。
毕竟那个人看上去虽然和郁郁亲近,方悦兮却总觉得心下不安,难以相信他对郁郁的真心。
那种感觉很奇怪。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男人总给她一种演技高超的错觉。尽管在这样生死一瞬的战场上,男人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但方悦兮第一眼就觉得,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举止看上去恨透了那个叫「回收者」的少年,可方悦兮觉得他提及「回收者」时眼里的怒火还不如郁郁忤逆他的时候。
他的言语看上去也爱极了郁郁……但,都不像是发自真心。
方悦兮自己都快把自己绕进去。
她心想,大约就像一些演技蹩脚的演员,他们熟知开心要笑、生气要闹的表演法则,神情和肢体语言也都贴合逻辑,并不止于让人出戏。
但——笑是因为意识到“我应该开心”,闹也是出于认为自己“理应生气”。没有丝毫的感情激化,只是出自一种堪称自我洗脑的逻辑推演……
就像被她催眠的「午马」一样。
想到「午马」,方悦兮便下意识看向自己刚才安置「午马」的方向。
然而这一看直接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她分明是把「午马」放在那棵树下的,可现在那里半个人影都不存在,好像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就只有她一人似的。
“「午马」先生——”方悦兮紧张地站起来张望四周,顾不得被郁尔安发现的风险,她双手拨开密集的草丛,试图找到一点有关「午马」的蛛丝马迹。
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寻找,「午马」都像凭空蒸发一般,说不见就彻底不见了踪迹。
“「午马」先生!”方悦兮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一路急呼,“「午马」先生,您别吓我,您一个人跑去哪儿——”
最后一个字音被她生生吞回了喉咙。
因为在她扭头巡视之际,后背处隐隐爬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方悦兮遵循本能转过身子,一瞬间四肢彻底萎软,她一屁股跌坐地上,浑身再不剩半点力气。
高挑的树枝上悬挂着半边身子。
滴滴答答落着血滴。
血丝勾连着鲜红色内脏,堪堪停在残躯边缘摇摆未落,垂下一片殷红的倒影。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和她一起在沙漠遭遇郁尔安后失联的战斗系盟友。
在他正对自己的那张苍白面孔上,横排着四个深凹的血洞。
不大不小,将将贴合了「午马」的单只指虎。正是一拳砸捶在面部足以留下的痕迹。
“……”方悦兮小口小口地抽着冷气,悲意席卷她的胸腔,眼眶烫得惊人,但她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