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悲恸里,她会毫不犹豫地前行,就像狼群哪怕失去头狼,也不会轻易失去它们的秩序。
她不喜欢被留下,但也习惯被留下,于是在岁月的雕琢之后,从“狼小孩”长成“丫头”,再从“丫头”长成“郁郁”。
郁郁的目光最后投向群冢之间最新的一座:“那是父亲。我在那里埋了一件他的旧衣。”
那座冢上的匕首也最锋利,直至今日仍能从轻微锈迹中窥见它曾经吹发可断的风采。
“所以你才随身携带这么多的短刀和匕首?”
“……不知道,习惯了。”
郁尔安不再说话,他和郁郁一起安静地看着所有故人。
由于记忆的存在,他也逐渐能够翻找出那些熟悉的面孔,慈爱宽和的陈奶奶、骁勇善战的高阿姨、细心啰嗦的张叔叔、早慧病弱的小蕊姐姐……
每一张脸都无比鲜活,音容笑貌俱在眼前,就像真如郁郁所说,他们的魂灵逗留人世,一直陪伴着两人一样。
“指挥希望你不要再囿于父亲和‘若怯’的过去,自己选择好未来的方向。”郁郁道,“我认同指挥的看法,所以,只要你不再对指挥抱有敌意,我们还是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
郁尔安反问:“你完全不恨「回收者」吗?”
“你不是父亲,所以应该为‘若怯’报仇的只有我们十三个留下的孩子。
“但报复的目标不是「回收者」,更不是指挥,也不是楷恩叔叔。我只会和指挥一起去找‘神衰’和偷渡的真相,到那天,我会亲手完成我的使命。”
野风过耳,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郁尔安的眉眼却不知为何弯出了温柔的弧度,笑颜一度和郁郁记忆中的父亲重合。随后,郁尔安伸出双手,搓起郁郁已经不似幼年那样婴儿肥的脸蛋。
但郁郁还是被他挤出微嘟的嘴唇,只能困惑地眨眨眼,眼眸便如琉璃一般清澈剔透。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和她扮这样的鬼脸。
郁郁一时间忘记反抗,满眼都是郁尔安温柔又宠溺的脸庞。
“你刚才说要我去选择自己的未来吗?
“……辜负你们指挥的美意真是抱歉,但我从睁眼起,就认定自己只是郁尔安。”
“既然这个世界的‘郁尔安’早该死去,
“那么我就入土为安,不再打扰你们好了。”
他松开揉捏郁郁的双手,却将郁郁的手轻轻搭上自己的脖颈。
郁尔安闭上眼睛,而后在郁郁的额前落吻,唇畔衔有轻松的笑意。
“‘若怯’已经为这世界留下了勇气的种子,种子的名字就叫‘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