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只想在父母的庇护下消磨一生而不愿牺牲自己,那说明他感受到了活着的幸福,我当然会全力以赴,保护我唯一的孩子。”
谢泓看向妻儿的神色充满柔情,和凯瑟琳记忆中孤高疏离的“暴君”少校判若两人。
他的嗓音低沉得像在祷告:
“在‘使命’和‘私心’之间受尽煎熬的可怜虫,有我们这代垃圾就足够了。”
办公室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如暴雨凿在人的心上,密密麻麻,又如潮水涌向林逾和克洛维斯所在的这片荒岛。
但这只是声东击西。
林逾清晰地辨认出这些脚步,并非来自他们身处的楼层。
或上,或下,间或一声声房门被拆毁推开的巨响。
就像轰隆隆的地震,其他区域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洗劫。
唯独受他管辖的71~80层办公室无人问津,仍在按部就班进行着日程表上的“午休”。
“你早就算到这种情况了吗?”凯瑟琳问。
林逾半晌没有回答。
凯瑟琳便问得更细了些:“你早就猜到小山羊派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对小绵羊派和护理员发起疯狂的反击?”
林逾终于闭上眼眸,轻声道:“不。我只是相信人类的本性。”
办公室内寂静片刻,林逾紧接着发出一声嗤笑。
“人心有千万张面孔,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有小绵羊派希望牺牲他人挽救自己,也就有小绵羊派宁可拖延时间也想和同伴一起离开。
“有小山羊派自愿放弃生命,换来大多数人的存活,也就有小山羊派不甘示弱,竭力自救到最后一刻。”
“区分他们的不是山羊或绵羊的面具。抛开无聊的身份认同,大家都只是一具长了心的肉/体。”
林逾敞开手臂,和当年冷酷淡漠的75-176不同,他表现出更多的从容和自如。
冷静自持、作壁上观,犹如一位真正的神明。
“电车难题其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林逾道:“任何人的一念之差,都会改写一段历史、一个结局。并不单单是被你们称为‘神’的我,又或者说,在座的大家都是此间神明。”
假如小山羊派里宁可牺牲自我的人占了多数,就不会有这次反扑;
假如段星渊和霍勒斯不至于如此步步紧逼,小山羊派或许也不会反扑得那么快;
假如小绵羊派中选择牺牲小山羊派的人更多更快,小山羊派也许就来不及反扑……
命运齿轮的转速因每个人的抉择而减缓或增速。
最终在某个时机,喀地契合,重组成一条导向未知的道路。
这出戏剧已经演到高潮。
林逾知道,就像当年清理小山羊派余党一般,又到了由他出面结束所有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