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一章 死路一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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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上天师府,门口常年有青衣道士守卫,院内香火缭绕,钟磬和鸣,好一副庄严的道家景象。

但是今天,道士们脸上的自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惶然,院里的香火也熄了,钟磬声也停了,似乎在经历着一场灭顶之灾。

素来不修边幅的蓝道行,破天荒的洗了澡、刮了面,穿着象征天师之位的杏黄八卦紫绶衣,盘腿坐在正殿内的风火蒲团上,对着跪了一地的徒子徒孙道:“向来都是大树一倒,猢狲四散,如今我这棵也要倒了,你们这些猴儿赶紧逃命去吧。”那龙虎丹是全真教炼的,而全真教是他大力向皇帝推荐的,现在全真教因为陆炳的死被抄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逃不了。

蓝道行很清楚,这次皇帝是饶不了自己了,陆炳之死还在其次,关键是这药是给皇上炼的,差点就把嘉靖也给毒死了……往重里说,就是弑君之罪啊,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跪在地上的大小道士们呜呜哭道:“爷爷啊,我们不能没有你呀!”

蓝道行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想陪我一起倒霉的,就在这呆着,要是还想将来有日子的,都赶紧滚蛋去。”

徒子徒孙们便放声大哭,也分不清真哭假哭,反正在那干嚎,都像真的一样。但不一会儿,就听听有人抹泪道:“爷爷,那我们该怎么办,找谁去呢?”

蓝道行没有埋怨他们的心思如此灵活,而是挠挠头:“去找龙虎山的人吧,他们这些年跟我作对的厉害,这次定然不会有事儿的。”说着大叫一声道:“都快滚吧,晚了就让人家一锅端了!”

此言一处,徒子徒孙们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带的头,给他磕三个响头,边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跑。在当先者的示范下,大小牛鼻子们纷纷效仿,草草磕了头,说一声:‘您老保重!’便拿起早准备好的包袱,争先恐后的逃出了天师府,甚至还有偷拿大殿中的金银玉器、木鱼蒲团的,让人看了极为寒心。

蓝道行冷眼看着这丑陋的一幕,但视若无睹,一言不发。只见大殿的人越来越少,不消一刻钟,便只剩下七八个道士还在那儿,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一看这些人是老面孔,最少都是跟了他三年的,不禁感叹一声道:“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原来俺老蓝,为人还不算太差,竟有你们愿意奉陪到底。”说着挥挥衣袖道:“你们心意俺领了,但实在没这个必要,都快走吧。”

那些道士互相看看,其中一个仿佛是头目的道:“天师您误会了,俺们是奉命看着您老的,以防您偷着跑了。”

“你们是东厂的番子?”蓝道行面色一变道:“潜伏我府中有五年了吧?”他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心说看来传说是真的,我朝的特务真可怕啊!

“那到不是,俺们是龙虎山的人。”那些道士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奉掌门之命,投靠在您老门下的。”都到这时候了,他们自然实话实说道:“现在您老闯下弥天大祸,我们掌门说,要是把您放跑了,我们天师道就得替您背黑锅……”

“不用说了,”蓝道行看到店门口,出现一行头戴尖顶帽、脚踏踏白皮靴的男子,摇头苦笑道:“我已经跑不了了。”

那些道士闻言回头一看,见到东厂的人来了,赶紧一拥而上,将蓝道行紧紧压在身下,大喊大叫道:“抓住蓝道行了,抓住蓝道行了!”

那些番子上来,将垫罗汉似的道士们围在中间,然后才请厂公过来。

陈洪出现在道士们身前,啧啧有声道:“哎呦,这是干什么呢?把你们天师藏哪儿去了?”

道士们赶紧邀功道:“俺们把他压在身下了,怕他施法跑了。”

“跑?上哪跑去?”陈洪冷笑道:“你们放开他,让杂家看看,他能怎么跑。”

道士们这才一个个起身,等最后一个也起来,才看到了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蓝天师。

“啧啧……瞧瞧这是谁呀?”陈洪摇摇头,一脸不屑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蓝天师吗?”说着奇怪道:“您老不是能掐会算可以通鬼神、晓阴阳吗?怎么就没算到自己会有今天呢?”此言一出,引得那些番子一阵爆笑,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有本事怎么算不算自个呢?”

蓝道行哈哈大笑道:“我能给所有人算,就是不能给自己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为什么?”番子们不明所以道。

“笨蛋。”陈洪大感没有面子道:“因为他是在耍你们的!”

“胡说,我怎么会耍你们呢?”蓝道行呵呵笑道:“不信,你们舔舔自己的胳膊肘,是不是舔不到。”

听了他的话,番子们纷纷照做,伸长了舌头去舔自己的胳膊肘,果然舔不到,不由纷纷点头道:“确实舔不到。”

“再舔舔别人的试试,这次一定能舔到。”蓝道行又道。

番子们照着他说的,去舔别人的胳膊肘,还有个稀里糊涂的,竟去舔陈洪的胳膊肘,果然顺利的舔到了,不由惊奇道:“他说的没错,真的能舔到哎……哎呦……”还没说完,便被陈洪狠狠一肘子,打得脸上开花,抱着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看着手下被耍成这样,陈洪气得直骂道:“一群蠢货!”狠狠瞪一眼蓝道行:“奉上谕,捉拿妖道蓝道行归案!”又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回去看我怎么招待你!”说着狠狠一挥手道:“带走!”

番子们便将蓝道行提起来,五花大绑,押往大牢里去了。

蓝道行被捕的消息,无异于一声震天霹雳,炸响在京城上空,登时人人变色,几家欢喜几家愁……“哈哈哈哈……”嚣张的大笑声,在严家别院的上空响起,严世蕃忘情的庆祝着,乐得直捶桌子。边上的胡植等人,也忘情的捧腹大笑,估计打下生那天起,就没这么卖力的笑过。

“陆炳死了,蓝道行被抓了!”胡植抹着泪笑道:“这真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啊!”

“是啊是啊!”许久没出现的万采、何宾等人,此刻也重回严世蕃身边道:“东楼公实乃大富大贵、大吉大利之人,连老天爷都帮我们,这下徐党可谓是十死无生了!”

严世蕃靠在美姬高耸柔软的怀里,得意洋洋的颔首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徐阶老儿串通道士,陷害于我?”说着狠狠一拍那美姬柔软的大腿,桀桀笑道:“敢算计我这玩阴谋的祖宗,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他在宫里耳目众多,早就知道自己骤然失宠,转折点就是蓝道行组织的那次扶乩活动——蓝道行以神仙的名义,宣布他们父子是奸臣,并请嘉靖帝清除此二人,这对老迷信嘉靖带来的影响,绝对是巨大而恶劣的。

虽然皇帝一时没有动他们父子,但在之后的一系列的时间上,已经流露出明显的倾向,对徐党越发袒护,对严党的态度却愈加严厉,这从冯天驭当上吏部尚书,沈默在猛烈地弹劾中安然无恙,只是被皇帝放了假,便可见一斑。

如果再不能改变这一局面,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只有更悲惨、没有最悲惨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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