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四章 束氏狸狌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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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沈默缓缓道。

“吓……”众人一下子小脸煞白,结舌道:“大大大人,您开玩笑呢……”

“当然是开玩笑了。”沈默喝口茶,淡定的转过话题道:“既然都不敢造反,那还得按照现实规矩来办……”

“咳……”众人的小心肝这才放下,一边擦汗一边苦笑道:“大人这玩笑开的,要吓死人喽。”

“活跃一下气氛嘛。”沈默依然微笑道:“诸位,若想做百年大计,投机取巧是行不通的,非得有大气魄、大毅力和大投入不可。”

“大人请讲。”众家主也回过神来,倾听沈默的正题。

“我们要明确目标,”沈默便沉声道:“让属于我们的官员,无论从质还是量上,都要不断提高,要保持在朝堂上的绝对优势。”

“是这个理。”这当然是每个人的心愿,然而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该如何做到呢。

“首先,不要再留恋皿字号的特权了。诸位的宗族子弟,一不用为衣食发愁、只需专心读书即可,二可以得到名师教授,三还有最权威的考前辅导,有什么理由考不过别的士子呢?”沈默慢慢道:“让他们丢掉侥幸,背水一战,我就不信堂堂世家,就能没有金玉良才!”

众人被他说得微微动容,但也只是微微,有人不无忧虑道:“可是江南士子乃大明文枢所在,读书人如过江之鲫,才高八斗者不计其数。若是没了皿字号的庇护,怕是这样一来,中式的人数要大大减少了。”

“不能只看消极一面。”沈默摇头道:“这样一来,中式者确实会减少,但只有在烈火中,才能炼出真金来,况且有诸位雄厚的实力支持,精英子弟不需太多,就大有登阁拜相的机会。”顿一顿道:“况且,诸位不该只把两只眼,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站得高一点,想得深一点,归根结底,江南的士子本该和我们同一战壕,而不该把他们当成对手啊!”

众人这下真动容了,他们也不是不知道,皿字号引起了江南士林多大的反感,但总觉着捞到实惠更重要,所以也就对日渐高涨的抗议声充耳不闻了。这样做的恶果,其实他们早尝到过,就拿‘朱纨禁海’和‘胡宗宪提编’两件事作对比,前者就能在闽籍官员的一致抵制下,落得身死政亡;后者却能克服困难,把明显更不可接受的政策执行下来,这里面固然有两者能力、朝中风向上的差别,但也不得不承认,江南籍的官员就是不如人家齐心。尤其是在对家乡豪绅的态度上,甚至存在着相当的敌视情绪,这不能不说,是皿字号带来的恶果。

南直的家主们,是触动最深的,毕竟皿字号占得是本省的名额,又不占浙江、闽广的,对人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人家当然乐得继续下去了。然而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得罪的可是本省的士子,给别人做嫁衣。如此愚蠢的营生,自个咋就早没意识到呢?

“那……”于是在其他人还在挣扎时,南直的人们说话了:“该如何补救呢?”

“其实有好的例子在前面,当今朝堂哪家最大,”沈默悠悠道:“大家难道视而不见吗?”

“当然是山西帮了。”这是三岁孩童也知道的事情。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诸位从没仔细想过吗?”沈默说着看看王瑶道:“蒲公,方便讲一下,晋商是如在这方面,走到前头的吗?”王瑶是扬州商会的代表,算是晋商一家,但从地域上讲,又属于东南的一脉,这就让扬州商人成了双方沟通的桥梁……事实上,也亏了有这些人在其中缓和着,才让双方数次矛盾都没有造成太大冲突,才有了如今的蜜月期。

政治总是经济的延伸,杨博为何对沈默一忍再让,沈默又为何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鸣金收兵,这一方面因为两人都是成熟的政治家,知道要顾全大局,可大局是什么?还不是东南的工商业蓬勃发展,经济总量急剧膨胀,几大商帮都有足够的盈利空间,所以合作压倒了对抗,成为主要的风向。

其实这次聚会,沈默可以不邀请扬州商人来的,然而一来此事同样涉及到他们的利益,将其排除在外,显然不太合适;二来,沈默也想通过王瑶的嘴,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晋商集团……这样对日后的相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会不会暴露实力,能知道的人家早知道了,不能知道的,这次也泄露不了。所以沈默很大气的请他们一起过来,省得将来再开发布会了。

“大人过誉了,”见推脱不过,王瑶含蓄的笑笑道:“那我就简单说两句。”于是清清嗓子,为众人介绍起晋商在这方面的成功之道:

一是无论在山西还是扬州,晋商都不惜血本的大规模兴学立教,做到了族有族学、乡有乡学,城市里更是有数量众多的坊学。这些大小不等、成百上千的学堂,各种费用皆由晋商出资,士子在里面读书,无需缴纳束脩,家境贫寒又品学兼优者,还会得到额外的资助。这就使许多原先读不起书的年轻人,也有了拿起书本的机会。读书人多了,出人才的几率自然也就高了。

除了对基础教育的投资外,晋商还竭力兴办文会,为士子应考前研讨、切磋制艺提供条件……所谓文会,出自‘君子以文会友’一语,然而到了本朝成化以后,却变成了一种制度化的教育组织形式,在江南各地广为设立。如苏州、金陵、杭州、绍兴等地诸文会,均常年开讲席、立讲师,以供士子们切磋技艺。虽然山西的文气没有江南浓重,但晋商们凭着不计血本的投入,硬是把大量的制义名师请过去,不仅在城市中常年开坛,甚至还定期下到乡村开讲,以惠及农村士子。

为了使这种‘集一乡,一族之士偕攻制义’,通过名师指点、同朋相照来提高水平的文会能正常运行,晋商们不但慷慨提供会所饮食,还对文章最佳者给予奖赏,可谓煞费苦心。但这样做的效果也很明显,使山西从一个科举落后省份,一跃成为不让江浙独美的科举强省。以至于某个县里没考好,人们都会说,这是因为学堂和会馆没搞好的缘故,其重视,可见一斑。

二是慷慨捐输科举资费,为应考士子提供经济保障。这年代,科举考试是个奢侈的玩意儿,不但要求士子脱产,所需花费也十分的高,而且是越来越高……除了束脩、书本纸笔、饮食之外,还要蛰见大小座主、会同年及乡里官长。等到中了举人后,还要酬醉公私宴饮、赏劳座主仆从与内阁吏部之舆人,以及来年去北京的差旅之费、试卷之资,花费更要倍增。

‘读书断不能不多费钱’,其花费等闲人家根本负担不起。归根结底,这还是一场有钱人的游戏,‘贫寒士子刻苦攻读,一朝功成金榜题名’的桥段,基本上只能存在于戏曲话本里。然而晋商打破了这一条鸿沟,纷纷慷慨解囊,只要能考上府县学,无论廪生、增生还是附生,都会得到他们的资助。若士子一旦中举,晋商们不仅会将前面提到的费用全包,还会为其打点人情,走通关节,提供最周到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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