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1 / 2)

加入书签

他的气息温热, 喷在她的耳际, 又痒又麻。语气带了几分调笑, 是故意在逗她, 格外不正经, 又让人生不上气。

桑稚的情绪瞬间散去大半, 抬眼,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怎么不说话?”段嘉许直起身, 轻笑了声,主动承认, “行了,我知道我说话土。”

“……”

听到这话,桑稚的嘴角敛直,维持几秒,这次没忍住笑:“你不是不承认吗?”

段嘉许的眉眼稍抬:“还真土啊?”

桑稚吸了吸鼻子, 没打击他:“还行。”

她垂下眼, 看着手上的黑色钱包,递还给他:“还你。”

段嘉许没接, 反倒是把手上的卡揣进兜里, 似有若无道:“这个我可不还。”

桑稚小声说:“我没让你还。”

段嘉许这才又把卡拿了出来, 垂睫盯着看了好半晌, 忽地笑起来,喃喃低语:“我这年纪还能吃上软饭。”

“……”桑稚说, “这钱我也没让你乱花。”

“给了我还不让我花啊?”

桑稚瞅他:“那得存着。”

段嘉许悠悠道:“存着给你当嫁妆?”

桑稚很正经:“存着买房。”

“……”

“我之前上网看了下, 市中心, 一百平米的,首付大概五十万。”桑稚说,“……按这个进度,我存个二十年应该能存到。”

段嘉许愣了下,笑了出声。他的下巴稍敛,愉悦的心情没半点克制,笑得肩膀都在颤:“行啊,等你存。”

“……”

二十年听起来是有点卑微。

桑稚想了想,又道:“应该也不用那么久。”

段嘉许:“嗯,哥哥等你金屋藏娇。”

“……”

被他这么一打岔,桑稚都有些忘记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了。她用那个钱包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道:“你的。”

段嘉许接过,从里边抽了两张卡,递给她:“老板,您的卡。”

桑稚没拿:“你给我卡做什么?”

“我身上可不能留钱。”段嘉许笑,“不然怎么吃软饭?”

桑稚忍不住说:“我花钱很大手大脚的。”

“那我运气还挺好,”段嘉许拖腔带调道,“找到了个出手阔绰的金主。”

“……”桑稚只收了一张,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我不用,给你好好放着,你要的话我就还给你。”

见她情绪总算好起来,段嘉许才开口问:“今天不是跟公司的人聚餐?怎么还不开心?”

算起来,姜颖也是第二次来找她了。加之桑稚过去一周被针对,也是因为姜颖。她没打算辞职,还想着膈应施晓雨一个月再拿着工钱走人。

怕也影响了段嘉许的心情,桑稚没坦白:“就带我的师傅有点烦人。”

把桑稚送回学校之后,段嘉许开车回了家。他把车开进小区里,放缓了车速,还没开到要转弯的地方,眼前突然有个人撞了上来。

段嘉许的目光一紧,下意识刹了车。他的背脊在瞬间出了冷汗,大脑也有一瞬的茫然,而后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刚撞上来的那个人半靠在他的车前,明显喝醉了酒的样子,没被撞到,嘴里囔囔着听不清的话。

段嘉许深吸了口气,喊了声:“先生?”

男人站直起来,突然指着车轮,骂骂咧咧道:“你的车压到我的狗了!”

闻言,段嘉许扫了眼,并没有看到他所说的“狗”。他闭了闭眼,情绪还没太缓过来,淡声道:“您喝醉了,去旁边坐会儿吧。”

“我没醉!”男人还有些站不稳,醉醺醺地拿手指他,“我说!你的车!撞到我家的狗了!你得赔钱!”

听到这边的动静,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围着看。

没多久,保安也过来了,了解了情况之后,耐心地劝着架。但这个男人完全没理智,听到保安说“那你把狗扯出来”,还火气十足地回了句“狗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闹到最后也没了法子,只能报了警。

段嘉许回到车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男人在外边闹。

警察来了之后才脱了身。

这么一折腾,也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家,段嘉许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往嘴里灌,舌根被刺激得有些发麻。他的脑子像是有根线在绷着,一扯就要断。

扫了眼里边五花八门的零食,段嘉许抿了抿唇,随手抽了根巧克力。

他坐到沙发上,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极为甜腻的味道。

段嘉许顺手把口袋里的卡也抽了出来。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眉眼一松,桃花眼随之下弯。紧绷着的心情好像也渐渐散去。

把剩下的巧克力吃完,段嘉许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点,桑稚早就已经睡着了。

段嘉许没什么睡意,拿出手机玩了好一阵子的游戏,直到凌晨一点才躺下睡觉。

然后,他做了个梦。

梦到今天晚上,他在应酬上喝了酒,却觉得自己没醉,毅然决然地选择开车回家,而后在路上撞上了刚刚的那个男人。

他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听到自己不断在阻止。

极为绝望,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是要刺破耳膜。

然而梦境里的他,还是逃跑了。

段嘉许梦到。

他成为了段志诚。

……

那大概是,段嘉许经历过的,最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

他在房间里写着作业,想着写完这点,还有时间能看会儿漫画书。许若淑在客厅看电视,他还隐隐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笑声。

本来是极其安宁的一个晚上。

直到段志诚回来。

他极为莽撞,身上还散发着浓郁而难闻的酒气,整个人都在发颤。对着许若淑担忧的问话和上前的安抚,也只是极为崩溃地推开。

恐慌到了极致。

这极大的动静声,扰得段嘉许没法再写作业。他停下手中的笔,起身出了客厅,问道:“妈,怎么回事儿?”

许若淑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安抚道:“没事儿,你继续去写作业。”

“我完了。”然而段志诚并不如她所说的“没事”,双眼赤红,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我完了……”

许若淑皱眉,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喝成这样怎么回来的?不是让小陈送你吗?”

“我自己……”段志诚的喉咙里发出近似哽咽的声音,“我…我撞到人了……”

“……”

房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段志诚粗重的气息声。

半晌,许若淑回过神,转头看向段嘉许:“阿许,回房间。”她连忙抓住段志诚的手臂,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好好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志诚扯着嗓子,大吼着:“我不知道!”

“你在哪儿撞的?你叫了救护车没有?”许若淑的眼睛红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发着颤,“你下车看了吗?”

“在人民路,那家士多店旁边……”段志诚突然抬了头,眼泪直掉,“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段嘉许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爸,你叫了救护车吗?”

段志诚连连摇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能叫,没有人看到是我撞的,没有人知道……你们不要管了!你们不要——”

许若淑也吼:“段志诚!你是不是疯了!”

“……”

段嘉许的额角突突地抽着,手心发凉。他听着父母的争吵,沉默着走到沙发旁,拿起话筒,开始打120。

察觉到他的举动,段志诚看了过来:“你干什么?!”

那头接通,段嘉许眼睛发红,回头直视着段志诚:“医院吗?人民路这边有家士多店,隔壁有人出了车祸,有伤者,麻烦……”

段志诚像是疯了,想过来抢他的电话,被许若淑拦着。

“——麻烦尽快派人过来,谢谢。”把话说完,段嘉许挂断了电话,一字一顿道,“得救人。”

“……”

“那个人还不一定死了,你为什么不救人?”父亲的形象在一瞬间崩塌,段嘉许脸上的肌肉收紧,咬着牙问,“你为什么要跑?”

许若淑把段嘉许护在身后,认真道:“你去自首。”

“……”

“认错,赎罪。”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事情,许若淑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你做错了事情,你得弥补,这是你该做的,不该逃避的。”

“……”看着两人的表情,段志诚仍在摇头。他的整张脸都是红的,额头上也不停流着汗,“我不想坐牢…我不想……”

许若淑还想说什么。

段志诚的精神像是不清醒了一样,喃喃道:“我偿命行吗?我死了总行了吧?”

然后,段嘉许看到他此生永远忘不掉的一个画面。

他的父亲,为了逃避这个罪孽。

突然往阳台的方向冲,然后纵身,从六楼跳了下去。

……

段志诚没死成,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

庞大的医药费,巨额的赔偿金,永不停息的指责,所有一切,该让段志诚承受的罪责,都全部转换了方向,重重地往这个家庭压了下来。

段嘉许和许若淑承受着,姜颖一家,包括他们所有亲戚的纠缠不放。

年纪尚小的孩子,以及温柔懦弱的女人,成为了最好欺负的对象。没完没了的勒索,以及尖锐恶毒的诅咒,直到他们搬家了之后,才渐渐地消停下来。

却成了,永久散不去的阴影。

——“你也该去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