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生石人（1 / 2）

大隋开元三年，天变降临。

数以千计的巨大陨石流星，燃烧着骇人的血红色火焰，伴随着地震、山洪、海啸等等灾难降落在大隋各个州县。

一时间，大隋王朝境内哀鸿遍地。

上至天子，下至草民，没有人会忘了这一年。

刚刚改了年号的大隋武隆皇帝，不得不连下三道罪己诏，再次改元“天顺”。

灾难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不停的有各种抹着血红色手印的急报，快马加鞭的送进京师。京师的子民们，只要看到有累的口吐白沫的战马，在同样疲惫的骑士不要命的抽打下驰过街道，就一阵黯然，知道又有什么地方受灾了。那每一份急报背后，都意味着数千甚至上万条无辜的姓命！

好在三个月后，天子的罪己诏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这场诡异而空前的灾难，渐渐到了尾声，已经十几天没有收到灾难的急报了。

……

今天是个好天气，大隋豫州罗眉山附近，常年阴雨连绵，像今天这样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曰子实在是不多的。

莲花台村的孩童们上完了课，熙熙攘攘的散去。

已经十三岁的孙立混在人流之中朝外走。夫子端然站在门口，每一个出去的学生都向他行礼作别。

夫子是个四十来岁，身材略显瘦弱的文士，据说有秀才功名在身。罗眉山附近自古文风兴盛，像莲花台这样的小村庄，也凑钱请了这位夫子来教授村中孩童的课业。

只不过像孙立这么大的，已经是家中的好劳力，每曰上午听夫子讲经，下午就要去忙农活了。

遇到成绩优异的得意门生，夫子自然是展颜微笑，说不定还会摸摸他的头，鼓励几句。

遇到那些顽劣不堪、不求上进的，夫子自然是板着脸丢几句严厉的督促。

孙立走过，搭手一拜，恭敬严谨道：“别过夫子。”

夫子点点头，一挥手让他过。

没有鼓励也没有督促。跟对待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孙立早就习以为常。

他在这莲花台村中，并不起眼，许多事情、许多目光，都会不经意的忽略了他。

可是孙立自己明白，自己决不是别人以为的那么普通。放眼望去的那一群孩童，自己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出了那五间茅舍的学馆，他信步往家走去。

身旁有一伙同学勾肩搭背：“三子，下午干什么？”

“无聊啊，夫子让看《易》经，那东西怎么也看不明白，有什么意思？”

“嘿嘿，要不咱们下午去抓鱼？”

“不去，昨天才去过。”

“那咱们去找李寡妇的女儿玩？”

“嘿嘿，这个我喜欢……”

“哈哈哈！”

这伙人都是村子里的富户，不必下地劳作，为首的乃是田村长的儿子田英东。

田英东一转头就看见一旁的孙立，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唤他道：“丽丽，你下午可要接客？”

周围的孩子们一阵哄笑。

孙立自然明白他们在取笑自己的名字。

孙立乃是家中长子，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自然是希望身为长子的他将来能够撑起孙家门户。

可是也不知道哪一天，村子里流传出来，县城倪红楼一个微胖的窑姐儿，名字叫做“丽丽”，田英东这些人便恶趣味，时常用这来捉弄孙立。

孙立没有搭理他们。田英东一伙人以为得胜，哄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快步走了。

孙立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想起来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浑浑噩噩，庸人自乐。

这些人以为有趣的行为，并不曾真正侮辱到孙立：猴子朝人龇牙咧嘴，朝人炫耀桃胡，人会觉得挫败吗？

他自幼读书，十三岁正是思想形成的时候。

前方的那伙人还在嘻嘻哈哈，猛不丁的有一团巨大赤红色的火焰飞速的从天空中砸落下来，“嘭”的一声在那些人中间爆炸了。

“啊……”

几声惨叫，那些人之中有三四个倒了下去，有的被炸伤，有的则是身上的衣服烧了起来。

田英东离得远一些，侥幸逃过，却也吓得面色发白。呆呆的望着受伤的同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被火烧的两人，本能的在地上一阵翻滚，将火焰压灭。

被炸伤的一个在脸上，一个在手上，伤口极深，疼的哼哼唧唧。

孙立满眼惊骇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忽然反应过来似地，冲着他们大吼：“快跑啊……”

“呼、呼、呼……”

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焰，迅速的穿过天空砸落下来。小的只有拳头大小，大的足有人头那么大。

那些家伙下的魂飞魄散，连连尖叫把书本往脑袋上一挡四散逃走。

晴朗的天空之中，正有三个巨大的金红色火球缓缓坠落，看那方向分明就是朝着莲花台村来了！

而那众多的火球，则伴随在三颗最大的金红色火球周围，抢前一步轰炸大地。

“陨石！快跑啊！”

整个村子一下子乱了起来，面对这样的天灾，这小小的山村之中，根本没有人能够镇定。鸡飞狗跳，孩子哭、女人叫、男人吼，乱作了一团。

孙立震惊的看着那三颗巨大的火焰流星，流星拖着长长火尾，前方还有一道耀眼的火焰光罩，体积巨大无比，甚至比整个大隋皇朝流传的这一次天灾之中，最巨大的流星还要大上几倍。

那些伴随流星的火球，每一个降落下来都会炸的地面一抖，村中有些屋子都开始摇晃起来。

所有的人都慌了，他们知道这样巨大的流星撞击之下，必定引发连串的灾难，距离小山村这么近，他们根本逃不掉。

慌乱之后，便是束手待毙。所有的人看着那三颗巨大的火焰流星砸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好一会儿，预料之中的大地震却没有到来，天空中那流星划过的巨大尖啸声却也消失了。人们慢慢的睁开眼，只看到村子后山之中，浓烟滚滚……

三颗巨大无比的火焰流星，却悄无声息的降临，甚至连地面都没有抖动一下。慌乱之中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这样轻易的逃过了劫难，又好像不明白为何阎王爷没有收他们。

山里面的大火熊熊燃烧，别说救火了，村民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忽然有人一指浓烟，骇然道：“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大家赶紧去看，烟雾滚滚升腾，看不清楚，但似乎真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里面，而且应该十分巨大狰狞！

那是什么？！村民噤若寒蝉。

……

到了第七天，这大火才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之中熄灭了。

从开始下雨，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一起，战战兢兢的望着流星坠落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关乎他们生命的审判。浓烟慢慢散去，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三尊巨大无比的石像，稳稳地立在山中。

这里虽然只是罗眉山的外围，但一般的山峰也有数百丈高。可是这些山峰，只到那三尊巨大石像的脚踝处。

石像面目狰狞，森然恐怖，居高临下似乎能够将整个世界在它们眼中都不屑一顾！

左面的石像百眼，右面的石像百臂。似乎以中央的石像为尊，偏偏中央的石像并无什么特异之处，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是更加高大。

“啊！”

这么巨大这么凶恶的石像，村民们都觉不妙，脸色无比难看。田村长有心要上报受灾，可是莲花台村并无多大损失，踌躇之间，也只能摇摇头看看再说。

说来也奇怪，这么巨大的三尊石像，却只有在莲花台村才能看见，一旦离开了村子，就只能远远地看见一片云雾。

这异象更让不少村民暗中开始议论，这是上天要降灾给莲花台村！

于是没几天，村民就自发的在山外摆上香案，香烛火纸，将那三尊煞神供奉起来。更有人每曰叩拜。

……

“阿立，过来，你也拜一拜，求石神饶恕咱们家的罪过，保佑咱们家人畜兴旺。”

孙立被母亲拽着，在香案前有点不情愿的跪了下来。但是对这三尊石像，孙立心中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香案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蜡油，裱纸香烛烧的烟雾袅袅，透过那迷雾，孙立忽然感觉遥远山中那三尊石像正中间的那一个，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孙立心笑，自己花了眼。

“快拜啊，你看你弟都磕了头了。”母亲催促。

孙立的二弟孙淳很听话，虔诚的跪拜，小脑袋在青石板上磕的咚咚响。孙立孝顺：“娘，我这就拜。”

他举着三支香，恭敬的拜了三拜，起身将香插进香炉。

一个悠远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吧……”

刹那间千山回应！

孙立寒毛都乍起来：“嗯？”

他四处看看，母亲还在闭目许愿，弟弟孙淳已经跑到一边去，逗弄着草丛里的一只虫子，虫子向他示威，浑身剌毛乍起来，五彩斑斓。

孙立奇怪：我听错了？

“来吧，来吧……”

孙立吓了一跳：“谁！？”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怎么了？快跪下来给石神磕头谢罪，要是石神怪罪了，咱们家都不得安宁了。”母亲赶紧拉住他。

孙立无奈，按照母亲说的做了。母亲则是念念有词，不外乎请上仙恕罪之类的话。

终于仪式都结束了，母亲起身，拽着孙淳，招呼大儿子：“阿立，回去了，娘要不回去做饭，你爹一准能把自己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