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问你话呢,好生交代!”衙差轮起木杖,就照着张老汉的后背狠狠打了一下。
张老汉被打得半趴在地上,痛叫一声,然后接连咳嗽,脸有些发红。“草民冤枉,实在不知说什么。家里是有一块草民雕琢废了的木头,那是草民本来想做件妆奁给妻子,结果做坏了,所以就把木头砍了砍,当柴火烧了。”
“又一个狡辩的。”李明达叹道,转即她起身在张老汉身前徘徊,然后打量他,“是不是有人早想到了这一步,教你怎么狡辩呢?”
张老汉紧闭嘴,目光有些惊恐地盯着地面,抖了抖身子不吭声。
李明达随即让田邯缮把石红玉的画像晾给张老汉看。
张老汉瞧了一眼,更加受惊,立刻移开目光,惶恐地给李明达磕头喊着冤枉。
“草民从没有见过这名女子,草民冤枉啊!”
“你见过。”李明达淡淡驳斥道。
张老汉怔了下,还是继续磕头喊冤。
房遗直见状,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在审下去,询问了李明达的意思,随即招招手,命人把张老汉带下去。无比单独严密看守,严禁其与任何人接触,包括同样被收监的风月楼的人。
衙差应承,这就去了。
李明达和房遗直随后提审了四名哑兄弟,指出张老汉用木头藏匿石红玉,令其逃过追捕,运送离开风月楼的事。四名哑兄弟听了之后,直叹可笑,只用手比划表达石红玉是被他们杀死了,至于张老汉为什么会带根空心木,四兄弟都表示不认,不知道。
李明达无奈之下,把人打发了。
“这事太蹊跷了!”李明达皱眉,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搁正常乡野出身的莽夫,哪个会像他们这样耐得住事,理该证据摆在跟前,吓唬一下,就认下了。便是像王丰收那般,莽夫里有些头脑的,在铁证跟前也是要供认不讳的。但是哑兄弟四人,还有这个张老汉,那么明显的证据放在跟前,他们会编出个新的谎出来,眼见着谎圆不了了,还咬着前话不放。总之一扯到石红玉身上,他们的嘴巴都紧了。”
房遗直招手,令小吏送茶来,他随后亲自端给李明达。
李明达看眼房遗直,喝了茶,静了心,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急了。
“确实蹊跷。”房遗直这时候忽然道,“此事如此诡谲,就越发证明这是一桩大案,其背后必定有巨大的阴谋,值得我们花费更多精力去查。”
房遗直随即又笑着安慰李明达,“不管对方如何筹谋,这件事碰上了我们俩,就必然不会让他得逞。公主刚刚上任刑部司主事,好生烧起‘三把火’,刚好可以借着这桩案子震一震那些对心存异议之人”
李明达看着房遗直,静静半晌没吭声。就在房遗直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没安慰道公主的时候,李明达忽然笑了。
她的笑像静然绽放的白兰,乍看低调淡然,细看却有着夺人心魄之美。
房遗直立刻移开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茶,一饮而尽。茶水还有些烫喉,却比不过他掌心的热度。
“这几个人都是嘴硬的,不好撬。事发突然,倒不如让他们在牢里好好静思,看以后如何。我们也趁机想想,有没有新的法子治他们。实在不成,用大刑,让宝琪出马。”房遗直接着道。
李明达想了想,然后点头。
“贵主今日为查案奔波了几处地方,难免会乏累,不如先回宫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庆丰宴,那才也件耗神的事。”房遗直对李明达关切道。
李明达应承,这就与房遗直告别,想到明天的庆丰宴,她又忽然叫住房遗直,“圣人最喜欢文人用诗夸他,明日既然是庆丰宴,你早早备一首和丰收有关的诗,捎带一句歌功颂德的话,必然讨他欢喜。”
房遗直怔了下,谢过李明达的提醒。
“我看早有不少世家子弟为明日的宴席做准备了,你这段时间都在陪我查案,怕是没什么工夫,却不能因此叫你亏了,所以才告诉你这个‘大秘密’。不用谢我,这是你该得的。你是我跟班,我自该多照顾你一些。”李明达说完,就对房遗直笑着挥挥手,骑马走了。
李明达骂骑得不是很快,走了一段路后,眼见着要拐弯,她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转即一怔。
房遗直还立在原地,脊背挺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这边,一动不动,仿若要做一尊雷霆不惊的镇路石般。
李明达骑马转弯了,心也跟着转弯了。
田邯缮这时候也注意到还在原地恭送公主的房遗直,笑着感慨道:“他倒是个诚心的,对公主也算效忠,算是个好跟班。不过到底是富贵出身的公子,跟奴比起来,没那么心细。”
田邯缮说到最后,不忘自恋的赞美自已一下。
李明达看一眼田邯缮,“要你和碧云备下庆丰宴的衣服,可忘了没?”
“这等大事,奴哪敢忘,早就备好了。特意叫人给公主备了三套衣裳,各有特色,全凭公主喜欢。”
“听说今年大丰收,阿耶很高兴,我就挑个喜庆点的穿,选看起来最富贵的那件穿3。”李明达道。
田邯缮忙笑道:“那奴知道选哪件了.回宫奴就拿给公主瞧瞧,那上头不仅用了珍奇兽鸟的皮毛,还有东海珍珠攒成的花嵌在上头。”
“好。”
……
转头回了立政殿,李明达沐浴更衣后,躺在榻上不想动了。这才感觉到房遗直之前所言的疲乏,她身体此刻都好像被个巨大的山压趴下了。
田邯缮忙过来给李明达捶腿,顺便劝她别为案子奔波太拼,“好多事您交给奴们去办就成,再不济还有尉迟郎君,房世子呢,贵主不必事事躬亲。”
“好多事不亲眼看不放心,再说这是我新官上任才开始办的案子,哪能偷懒呢。”
“贵主说得也很有道理。”田邯缮附和。
李明达随后翻了个身,让碧云给她捏肩。
转即她忽然想起之前房遗直提到的魏叔玉来,侧首问田邯缮:“你看魏世子近来有意躲着我么?”
田邯缮想了想,“近来没怎么注意,他也不怎么现身在贵主跟前。倒是先前在安州,奴瞧出来他在有意躲着贵主,好像贵主能吃了他一般。那会儿只要有贵主在的地方,我看他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最后不是还找了个魏公生病的借口,先走了?”
“嗯,那时候我也觉察出来了。”李明达叹道,“不过他那时该是因圣人要给我招驸马的缘故,才故意躲着。为小时候的事记仇?不至于吧……”
田邯缮不解问:“贵主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些?”
“我在想我是不是小时候把人欺负过了。”李明达有些歉疚地看田邯缮,“那时候可没少拿虫子吓唬他,他每次哭得都跟杀猪似得。而且还被我恫吓,怕得他不敢跟魏公说实话。想想这孩子也挺可怜,被他最怕的小虫子折磨之后,还要被我当马骑着。”
李明达坐问田邯缮,“你说我那会儿怎么那么调皮,会欺负人?”
“哪有孩子不调皮的,奴像公主那么大的时候,也干过一些事,现在想想挺无聊可耻的。”田邯缮害羞道。
“是么。”李明达感兴趣问是什么事。
田邯缮:“不大好说,太恶心人了,可不能污了公主的耳朵。”
“小声说,我不怪你。”李明达好奇道。
田邯缮:“奴六岁的时候,是被宫里的一位姓乌的老太监带着,他总管着奴,还喜欢那手指头粗的柳条打我的屁股。有一次被他打狠了,奴就悄悄地在他私藏的酒坛里,撒了一泼尿。后来那老太监每次喝酒的时候,都会咂嘴感慨,说这酒果然是放到时候了,终于变了味道,更好喝了。”
李明达笑个不停,“你这个可乐,有意思。”
“其实奴瞧魏世子小时候虽被贵主耍得团团转,但心里却是愿意的。每次他被虫子吓过之后,公主拿糖哄他,他总是笑嘻嘻地十分开心。奴记得他还说过,愿一辈子都吃公主给的糖。还说要造带公主出宫,离太极宫远一些,这样公主就可以安心的随便和稀泥,不必担心被圣人发现挨了训斥。瞧瞧,他这是多么真心敬着公主!”田邯缮回忆道。
李明达忍不住又笑,“他还说过这些话?我倒是不记得了。”
“时间久远,再说贵主那时候的年纪小,不记得也正常。”田邯缮笑道,“但奴那时候已经不小了,因为瞧魏世子人长得俊俏,心也善良,和公主玩得最来,还想过……”
李明达瞪他一眼,问他想过什么。
田邯缮挠头赔笑,不敢多言。
“听你这么讲,我倒该补偿他一下。他爱读书上进,就送些孤本给他,他应该会喜欢。”
田邯缮应承,这就照办了。但送书不能无缘无故,总要找个由头,就以前些日子他帮忙贵主查案为由送过去。
次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两仪殿内百官朝奉,畅谈几年丰收之美事,圣心大悦,随即宣告赐宴百官于南海池畔。
韦贵妃此事则带着众多皇亲子弟和世家贵妇在西海池边赏景乐呵。韦贵妃也不是个事多之人,只打发大家尽兴,努力令场面更热闹些就罢了。游船的,赏景的,人多也就热闹起来,没了拘谨,大家互相言谈甚欢。
尉迟宝琪和魏叔玉以及诸多世家子弟来了。
世家女们见状一个个粉面含笑,娇娇羞羞跟在母亲身后,时不时地往那边的英俊少年所在之处瞄一眼。
只要是适龄未订亲的女子,来之前必然在家已经受了长辈提点,被告知这次庆丰宴是可以令她们可收获自己感情的好机会。所以很多未订亲贵女们的眼睛总时不时四处搜寻,忍不住地往那些样貌家世最出挑的子弟们身上看。
魏婉淑和周小荷则随裴氏走动。
周小荷趁着自己姨母和其她贵妇们闲聊的工夫,特意拉着魏婉淑到一边说话。
“怎不见他人?我瞧他母亲弟弟都来了。”周小荷有些急道。
魏婉淑恍然道:“倒忘了,他而今是刚受封的大理寺少卿,照规矩此刻应该还在两仪殿,估计一会儿会移步南海池。”
“啊?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不白来,再等久一点就是,这宴席一直到晚上才结束呢,你急什么。回头等圣人那边歌功颂德完了,到时就会见到了。你就不能矜持些,耐着心思等?”魏婉淑嫌弃道。
周小荷忙赔笑知错,然后靠在水榭边的栏杆上,望那边已经乘船的几位贵公子。竟还有朝她微笑点头的,周小荷转过头去,不愿理会他们。只觉得个个平庸,不及房遗直一根手指头。
随后,周小荷就看身边的魏婉淑,结果发现魏婉淑的目光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周小荷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就见尉迟宝琪正在距离她们十丈丈外的竹林边,与一名身材胖胖的少年聊天。
“那是谁,和尉迟宝琪一起的?”周小荷问。
“房遗则,房世子的弟弟。”魏婉淑这时候收回目光,别头去假意看着别处,但余光仍然停留在那边的尉迟宝琪身上。
“有人看你。”房遗则打眼一扫,就对尉迟宝琪叹道。
“你落了‘很多’二字。”尉迟宝琪自信地笑了笑,对房遗则感慨,“意料之中。”
“我呸,你要不要脸。”房遗则叹道,“我大哥若在,肯定看他的人比你多,我看你还敢这么猖狂不。”
“还用等你大哥来?这不来了一个。”尉迟宝琪随即笑着看向他们走来的魏叔玉。
“聊什么呢?”魏叔玉见过二人后,问道。
“说你呗,吸引这么多女子的目光,请问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房遗则笑问。
魏叔玉侧眸往扫看就近看他的那几个女子,立刻惹来一片娇羞,魏叔玉面色不佳道:“没什么趣。”
随即他魏叔玉就感慨房遗直不在,与房遗直谈天说地才是叫人觉得十分兴致的事。
“唉,你们怎么都爱和我大哥聊天,我与他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房遗则见越来越多的女子往这边投来目光,忙揽住魏叔玉的肩膀,“走走走,咱们还是进林里说,这地方呆久了我怕你俩脸皮增厚。”
三人随即就顺着林中小路进去了。
魏婉淑见他们身影消失,面露不舍,随即叹了一口气,靠在周小荷身边。
这时候,南边传来喧闹声,说城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来了。
周小荷一听,就拉着魏婉淑随着大家一起去给公主见礼。
免礼之后,大家就让路,请二位尊贵的公主先行。
周小荷立刻就被李明达身上的裙子吸引了目光,她忙攥着魏婉淑的手,叹道:“好漂亮华贵的裙子,表姐,我也好想有一件。”
“何止你想,我也想,但你我就只能想想了。”魏婉淑随即抓住周小荷,提醒她一会儿不要喝酒,保持清醒,别一时兴起忘了早商量好的计划。
“放心,我不会,就期待着这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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