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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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打发时间过了两日,宫外就传来康平郡主身死的消息。

又过了两日常乐郡主发病,不过一天的工夫人就去了。

整个长安城因此戒严,甚至动用禁军的兵力,全力捕杀城内所有的犬类。

再之后城内发现了两名瘪咬病发作的病患,官府的人及时出马处置之后,隔了两月,长安城内再没有相关的情况出现。

至此禁严才算结束,长安城门大开,百姓如往常一般可自由进入。

三月十五日,乃是长孙皇后的诞辰,李明达本在昨晚和李世民私下商议,会在这一日动身前往梅花庵为长孙皇后焚香烧纸。一大清早,李明达穿了一身素服,就来立政殿和李世民汇合。李世民快速处置完手里的加急奏折,系上披衣,正准备和李明达一同出门,忽然来一侍卫,未经传报,就匆匆入了立政殿,给李世民行礼之后,就起身到李世民耳边嘀咕了两句话。

李明达看着他们,心跳一声声加剧。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惊讶的情绪,晋江不被李世民发现,但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李世民面色沉冷,但也同李明达一样,在尽量控制情绪。他随即对李明达笑了笑,“今日忽有急事,怕是不能同你一起去梅花庵,便叫你九哥陪着一同去吧。”

李明达迟疑了下,李世民发现了端倪。

“怎么,没有阿耶陪你,不高兴了?”

李明达摇头,“自然不是如此,只是担心阿耶您为国家大事太过操劳,阿耶要答应兕子,千万别累了自己。”

李世民听闻此话,心里一暖,更觉得心酸。他叹口气,点点头,便偏过头去不看李明达,挥手让她快些离开。

李明达应承,这就行礼告辞。

李世民听到李明达远去的脚步声后,便狠狠地皱眉,把桌案上的东西拨了一半到地上。

二月之时,他的第五子李佑,刚刚反于齐州,不过叛乱随即就被迅速平定,萧瑀因案有功,被李世民复用,封其为特进。

而今他五子谋反的事才刚过了没多久,李世民又知他最为宠爱的嫡子,他本就意图谋反而‘知错就改’被他原谅了一次的嫡子,又要算计他了,心中岂能不悲戚?

李世民沉着气,背着手在立政殿中央徘徊。太子意图谋反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了。从苏氏的案子开始,李世民就对东宫起了戒心,后来互相帮的案子,眼见着李承乾悔过认错,哀求着对自己哭泣,就像是个犯错的可怜孩子一样。这令李世民想起初得第一子时,那个一团柔软小小的婴孩被送到他怀里时,那种初为人父,难以复杂言说的感受。

李承乾认错之后,便看起来已经痛改前非,大彻大悟。李世民一方面是想给李承乾悔过的机会,一方面也是想考验一下自己和李承乾之间的父子情能否敌得过权力的诱惑。

李世民想等到最后一刻,等到他对自己真正发起攻击,证据确凿那一日。因为李世民很清楚,只有这一天的到来,他才会逼自己对李承乾狠下心来处置。

李世民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没多久,有个东宫的小太监急忙忙来立政殿禀告李世民,太子因为昨夜为祭奠已逝的长孙皇后,彻夜诵经未眠,谁知今晨一早正用饭时,就晕厥了过去。

李世民听到这消息后,扯起嘴角,问那太监:“那可请太医没有?”

“请了,此刻该是正在前往东宫的路上。”小太监道。

“那就等太医诊脉之后,再行回禀。”李世民道。

小太监应承,随即就退下去传话。不多时,小太监又来报,说太子连日劳累,气血亏损严重,“太医让殿下卧床歇息,殿下偏偏不肯,强撑着起身,要去梅花庵为长孙皇后焚香。”

“那我真要去好好看看他了。”李世民冷笑着感慨完毕,却并没有起身,这样的儿子而今已然不配他拿生命冒险,特意去东宫跑一趟。李世民立刻命人拿了这传话的小太监,又令常怀远率兵包围东宫,缉拿东宫内的太子以及所有和太子密谋谋反的若干官员。

李世民随即指定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以及兵部尚书李世绩,会同大理、中书、门下省对于太子李承乾谋反议案,进行调查审问。

便是经过这么长时间对东宫的监视,便是知道李承乾早就有谋反之心,李世民对于李承乾的审查,仍然抱有一丝他可能被人碰巧诬陷冤枉的念头。所以他召集了当朝他最为信任的官员,对李承乾及其麾下的杜荷等人进行细致的审问。严禁重刑逼供,并且要求必须证据确凿。

……

早春三月,天已经转暖了。

李明达同李治一块低调骑马出宫,赶早在梅花庵给长孙皇后上香之后,俩人又分别在禅房抄写了些想和长孙皇后说的话,跟他们之前写得孝经,一块烧给了长孙皇后。

事情完毕后,兄妹俩就要离开,却在往外走的时候,刚巧碰到房遗直、尉迟宝琪和狄仁杰三人。

李治一见房遗直,就立刻高兴地上前和他们招呼,又问他们怎么会来此。

“今日正逢十五,上一炷香。”尉迟宝琪道,转而看眼房遗直,嘿嘿笑道,“其实是他张罗要来的,我和怀英就是跟着。”

李治看向房遗直。

房遗直方把目光从李明达那里抽回,对李治微微一笑,“梅花庵后山的梅花林,二度开花。借上香问禅的机会,再讨几枝梅花回去孝敬母亲。”

“对,我是跟着遗直兄看梅的。”狄仁杰忙纠正之前尉迟宝琪的话,他才不是瞎跟着,他来此处是正经有所‘追求’。

李治忍不住笑了下,打量狄仁杰两眼,笑叹:“我倒喜欢这性子,你叫什么?”

尽管之前,狄仁杰已经和李治打过几次照面,狄仁杰也不计较李治没有记住他,连忙行礼,谦虚地又一次自我介绍。

搁在平时,李明达必然会拿此玩笑李治,说他记性太差丢人之类。但今天李明达根本没有这些兴致,她目光发沉,除了面上的招呼之外,几乎多数时候走在走神。

李治听说有梅花可看,自然招呼大家一起都往后山梅林去。

这种春暖时节再赏梅花,倒是另有一番别致之感。

李治到了这后山的梅林,便惊讶万分,“却没想到这梅花庵竟有此等佳景,我还以为只是庵内有几树梅花罢了,本还想着也不过如此,不解为何会有那多人慕名而来。而今看到此处,倒是明白了。”

“往山上去,从山顶之处往山下望,更是好景难收。”尉迟宝琪介绍道。

李治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要去,尉迟宝琪就高兴地在前带路,狄仁杰也要跟着。

李明达却没什么兴致,“我有点累了,在山下等你们。”

“却别如此,虽已到了春天,可人最容易因为变天着凉生病,你回禅房等我们,我们完事了就去找你。”李治道。

李明达点点头,就沉眸转身去了。

房遗直也拱手,表示去不了。

“这是为何?”李治问。

尉迟宝琪忙道:“他和永安师太约好了,要听其讲禅,随他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行上山。”李治对房遗直友好一笑,便同尉迟宝琪、狄仁杰一起有说有笑地上山。

房遗直这才转身离开,远远看着李明达在前的背影,眉头渐渐皱得发狠。

这时候有小尼姑前来回禀,告知房遗直永安师太既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来给他讲禅。房遗直应了一声,眼睛还是瞄向李明达所在的方向。

李明达这时候听到了房遗直的话,顿住了脚,转过头来,两厢目光这么相撞。

“你还要剪梅给卢夫人?”李明达转身走到房遗直跟前,见他点头,李明达眨了下眼皮说道,“你眼光太差,还是我帮你剪吧。”

房遗直忙温温行礼谢过。

李明达打发众随从只在原地候命就是,她则田邯缮一人,随着房遗直进了梅林。

房遗直随即说有个好去处,因李明达去了一处山洞,那山洞上还刻着‘别有洞天’四个字,山洞四方口,很短,而且不黑。穿过去之后,就是山的另一面,却没有红梅了,而是一面坡的黄灿灿迎春。花开热烈,在早春的暖阳之下,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

李明达此时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些美丽娇艳的花朵而好转一些。她垂着眼眸,看着那些花儿,蹲下身来,有点想哭。

田邯缮见状要去搀扶自家贵主,却被房遗直使眼色拦了下来。

房遗直对田邯缮吩咐道:“你家贵主若是想哭,拦是拦不住的,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就怕她要面子,哭完了还不想让人发现。”

田邯缮点点头,“是了,从早上和圣人分别之后,贵主便心情不好。我看她一直忍着,必然是不想让人瞧见她难过,多亏房世子提醒。”

田邯缮又问房遗直,他此刻能做什么。

“你去打盆冷水来。”

田邯缮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房遗直要冷水是准备一会儿给公主敷眼睛用得,避免回头眼睛肿了,被别人特别是圣人瞧出端倪。

田邯缮立刻应承去办,还请房遗直趁着这会儿帮忙照看一下他们贵主。

房遗直随后伸手道李明达跟前,“是不是东宫出了事?”

李明达还忍着眼泪悬而未下,听到房遗直这话之后,她抬眼望着他,眼泪哗地就流下来了。她转即抓着房遗直的手起身。

“我以为父亲给他机会,他会改过。我四哥去定州上任的时候,他确实有悔过之心,觉得感动了,是想要重头再来的,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居东宫的,不止太子一人。本有脚疾,心思不正,事情败露之后,便觉得授人以柄,必然担心朝夕不保。他虽有片刻的悔过,在正经静下心来,在听人几番游说,必然会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毕竟他赢了,便可通天,无所不能了。”

房遗直见李明达听到自己的解释之后,抖着身子,眼泪扑簌扑簌地从脸颊滑落。房遗直便伸手,用他温热的手指把李明达脸颊上滚烫的泪水拭下。

李明达怔了下,眨了一下她满含泪的眼,抽着鼻子看着房遗直。

房遗直握紧李明达的手,忍不住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缓缓地拍了拍李明达的后背。他望着山坡上的迎春花,扯起嘴角,浅声温柔地哄着李明达,“人都要经历过一些,才会长大。就如这满山坡的迎春,不经历寒冬,如何会有春日美丽?”

李明达皱眉,扫一眼花,又委屈地只想任性地对房遗直说“为什么非要长大,我不想长大。”

房遗直再没说话,抱着怀里的李明达,不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田邯缮这时候端了水来,忽听见哭声,他紧张不已,连忙加快脚步,但当他穿过山洞后,看到抱在一起的俩人,怔了又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候房遗直转眸,坦然地看向田邯缮。田邯缮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检讨自己不识趣地打扰俩人,忙愧疚地低头,从山洞里退回。

出了山洞,田邯缮把水放在地上之后,越想越不对,这心虚的不应该是他,应该是房世子才对。可刚刚他那么理直气壮地看着自己,反倒搞得自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不行,田邯缮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贵主正值伤心之际,若被房遗直欺负了可怎么办。一会儿房遗直对公主除了抱抱,再干点亲亲之类的非分之举,那他家公主身边也没个人保护。

田邯缮左思右想,壮着胆子又进了山洞,但不一会儿他就搓搓手出来了,脸红了个透。

半柱香后。

房遗直用帕子擦干李明达脸上的泪后,就用冷水把帕子浸湿,然后拧干,让李明达稍微扬一下头。

李明达还睁着眼,眨了眨,睫毛长又浓密。

“闭眼。”房遗直轻声嘱咐道。

“哦。”李明达闭眼,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傻了。明知道房遗直要给她敷眼,她却不闭眼。

房遗直就把叠好的帕子放在李明达的眼睛上,稍微轻轻按了几下。

随即,房遗直低沉的声音在李明达的耳畔响起,“稍微等一会儿。”

“上次我看你哭鼻子,这次换成我,我们俩扯平了。”李明达提起儿时那件事。随后她明显感觉到房遗直的手一僵,接着她听到一声混杂着感慨的叹息声。

“你总算想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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