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2 / 2)
一只黑猫纵身一跃跳到了桌上,直接啃上桌上刚放置好的一盘切鲙。
侍女惊呼一声,就要去赶猫,却见忽见一个青袖的胳膊挡在前头。转头就见一张清俊的侧脸,眉如墨画,却有几分疏狂的味道。侍女打个激灵,忙低头行礼,竟是世子回来了。
“下去吧。”房遗直道。
侍女抓着手里的抹布应承,但看着才擦了一般的桌案,表情有些尴尬。
落歌行至侍女跟前,伸手接了抹布,使眼色令她快些下去。
“切鲙是韩王府送来的,没多少,世子和三郎、二娘一人只分了一盘。”院里管事的婢女回禀道,随即一瞧桌上的东西已经成了猫的盘中餐,赶忙识趣地退下。
房遗直在桌边坐了下来,伸手抹了抹黑猫的后背,静看着它狼吞虎咽。
落歌擦完了桌案,随后走到房遗直身边。
“把水烧开晾凉了,再给它喝。”房遗直嘱咐道。
落歌见一眼那个挂着金灿灿铃铛的黑猫,立刻点头应承,不敢怠慢半分。
这时外头来人,却只在门口候命,没有吭声。落歌知道来消息了,对房遗直行礼一下,然后赶紧匆匆出去,得了消息进门后,就进门和房遗直禀告。
“明镜司布置好了,崔清寂不光用了衙门的人,还使唤了自家府里的上百众家仆去帮忙,只一天一夜就把内外都拾掇得差不多了。”落歌随后和房遗直讲了李明达和崔清寂的房间分配情况,紧接着又道,“今天魏世子还去找了他的麻烦。”
“什么麻烦?”房遗直听到这里,才发问。
“说是在梅花庵的时候,崔清寂在背地里笑话他妹妹丑,他不甘心,就去抱不平了。”落歌回道。
房遗直笑一声,垂眸依旧看着猫吃鱼。
落歌弄不懂房遗直的心思,自己也疑惑,“倒是怪了。魏世子这人是自傲了些,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么没君子风度的事。崔清寂也不像是能说这种话的人,不过也有说法是随从失言,总归是转身的时候,他们主仆有一人说了那话。”
“叔玉在护人。”房遗直想了想魏叔玉近来的动向,料知问题不在他身上,那问题必然就在他妹妹魏婉淑那里了。魏婉淑在梅花庵住了近半年,而这期间往来梅花庵的重要人之中,刚好有一位而今已不好言说的人物。怕是崔清寂知道了什么把柄,魏婉淑才求救于魏叔玉。以魏叔玉狂傲的性子,他必然不会选择去求对方解决问题,毕竟他和崔清寂不熟,退一步讲就算对方答应他不说,但这样的‘解决’也是短暂的,还是被人拿把柄可威胁。所以魏叔玉就干脆选择和对方对立,反目成仇。
若两厢关系要好,或是平时没什么来往,一方说另一方不好,那就必然会引得众人皆信。而两厢对立,彼此诋毁,若所言之事若没有证据,别人也不会太信。
“世子,那咱们明天要不要也去明镜司看看?”落歌提议问。
“不去。”房遗直立刻否决,而后继续摸猫。
落歌有些着急道:“可我看那崔六郎对公主紧追不舍,怕是时间长了事情会生变。圣人对崔清寂似乎很上心,咱们这边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要不要考虑出手?”
“且等几日。”黑牛把一盘子鱼吃完了,就窝在房遗直怀里舔爪。房遗直宠溺看着怀里的猫,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笑了会儿,才转而问落歌要了博陵崔氏当下为官人员的名单。又打发人去准备一些吃食,明日就是科考,他要去看一看尉迟宝琪。
……
芍药花落,转眼到了出榜之日。
尉迟宝琪考了明经第一,喜气洋洋地来梁国公府感谢房遗直的指点。当然,他也要好好地在府中和大家痛饮一场,以庆祝自己科举高中。
“这真是叫人高兴的事,我和你伯父也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看。而今你高中了,我们比谁都高兴。眼下你父母不在此,我们便做主,为你好好办一场庆祝宴,把你平常来往那些好朋友们都叫来,大家一起热闹。”卢氏高兴道。
尉迟宝琪连连谢过卢氏,他是个爱热闹的人,而且一向和卢氏关系不错,所以也不客气,立刻就应承下来,请卢夫人帮忙打点。
卢氏立刻就张罗安排了下去,别的事都不必尉迟宝琪操心,他只要想好名单写请帖就可,其它的事情都有她负责张罗。
尉迟宝琪说了一连串的名字,都是他平时往来比较好的朋友。最后还有一个名字令尉迟宝琪有些犹豫,但还是没忍住,问房遗直:“你说我能请公主来吗?”
“能。”
“不可。”
卢氏和房遗直异口异声。
尉迟宝琪惊讶的看着他们母子俩,苦笑道:“那我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卢氏一把扯住房遗直的胳膊,瞪他:“为什么不能?你和宝琪都是和贵主一起共患难破案的好友,这宝琪而今有喜事了,邀请她来和大家一起庆贺,这不是皆大欢喜好事情么 ,你有什么理由阻挠。”
“明镜司刚刚成立,必然有很多杂务需要处理,公主这段时间很忙,而且她一向不喜热闹,不打扰她最好。”房遗直随即看向尉迟宝琪,“当然,若宝琪若实在想让她来,也可试试,还要看公主的意思。”
尉迟宝琪怔了下,点点头,然后皱眉在心里琢磨着房遗直说的那句话。他说晋阳公主不喜欢热闹是真的么?他怎么没发现。
卢氏十分不满地瞪一眼房遗直,忙去拉尉迟宝琪,跟他打商量道:“却别听他瞎说,我觉得你该请她。回头若是公主看见你谁都邀请到了,唯独没有请她,心里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你不够义气,不念着她?”
尉迟宝琪笑着应是,“对对对,卢夫人说得极有道理,我这就去写请帖。”
“好,快去吧。”卢氏打发人赶紧跟尉迟宝琪准备红纸,领他去了书房。
卢氏笑眯眯地目送尉迟宝琪离开后,一边回身坐下来,一边感慨尉迟宝琪这孩子人好,性子讨喜。随后,卢氏就不满地扫一眼房遗直,嘴酸道:“哪像有些人,闷得跟快木头似得,将来的妻子都快被人抢走了,还在这稳如泰山的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房遗直敛眸喝茶,当没听到卢氏的话。
卢氏气得瞪他:“就说你呢,你还有心情喝喝喝!”
“阿娘等着好就是。”房遗直连日来,总是被卢氏明里暗里‘提点’,本就处惊不变的他,而今自然练就了一身更加出惊不变的本领。
“我等着好?怎么等着?你天天除了去大理寺,就窝在家里,连动都不动,更别说找机会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能让我等着好?好歹你动一动啊,为之努力去,就算你输了,那也输得不算丢人。”卢氏急道。
房遗直话语分明地和卢氏解释,“这不是比试,公主也不是赌注,遂也不会有输赢。”
卢氏气道:“倒是我说错话?这种时候你还和我抠字眼!”
“好事多磨。请母亲耐心等候。”房遗直笑一下,命丫鬟把樱桃汁端过来,他亲自给卢氏双手奉上,请她息怒。
卢氏见状才稍消了气,伸手接过,然后持怀疑态度地打量房遗直,“真的心里有数,没骗我?”
房遗直应承,一再请卢氏放心。
卢氏眉头紧锁,仍旧放心不下,“可你天天懒懒地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真会有好事不争不抢就来了?”
房遗直笑了笑,“那您就当您儿子有福吧。”
“好好好,我到底说不过你,我等,只要我有口气,我就等着。”
卢氏埋怨地瞪一眼房遗直,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个儿子的性子像他父亲,做什么事温‘吞吞地’,什么都让人等。她却是个急性子,喜欢什么事都挑明了干。不过论起最后事情的结果,她自然是不如他们爷俩,谁叫他们爷俩做事前喜欢‘算计’,喜欢‘万事俱备’。卢氏这么一想,也得到安慰了。毕竟尚主是大事,会涉及到方方面面,是不该像她这样冲动,急急忙忙什么都一股脑儿挑清楚也不好,保不齐就有不可预料的出现。
卢氏拍拍自己的胸口,努力好脾气的劝慰自己要忍着。
“上次阿娘就说会等,听儿子的安排。但这才过多久,您又把前话给忘了。”房遗直笑着‘抱怨’。
卢氏无奈地摆摆手,不想承认自己失言,“我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瞧你一点紧张的心思都没有,我能不着急么。”
“我有的。”房遗直肯定。
卢氏看他,“那行吧,我不催你。担保不齐过段时间我就忘了,又着急,到时候你最好有更好的理由说服我,至少别让我继续看到而今这状况。”
卢氏随即想到那些从她小姐妹那里打听来的话,真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眼下和卢氏同样发愁的还有一人,便是李世民。
今日,李世民人在两仪殿,本是该好生处理国事,但因他心情不爽,非百里加急的奏报一律不看,大臣们的参拜也一律拒绝不见。
李世民只一个人坐在大殿之内,长吁短叹地过了小半天。
方启瑞在旁跟着发愁了很久,眼看要到晌午,便劝李世民用饭,还报了今天中午的菜名,都是为了迎合李世民的口味,十分用心做的饭菜。
李世民提不起兴致,转即问方启瑞:“兕子回来没有?”
“这才到晌午呢,等公主从明镜司放值回来,最早也要下午过了未时才行。”方启瑞回道。
“太久了。”李世民叹道,随即才勉强拿起桌上的奏折,只打开看一眼,又放下了,“你派人过去看着没有?”
“看着了,二人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就明镜司的一些事物偶尔说几句,都是当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方启瑞解释道。
李世民皱眉呵斥方启瑞用词不当,“当然没有见不得人,兕子向来是个知分寸的好孩子。”
“确实如此,陛下也请不必过多担心。”方启瑞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没见兕子这些日子的变化?以前,她每天都想着问候我,和我一起用饭,关心我一天都做了什么,身体如何。而今她除了发呆傻笑,就是和我提崔清寂,还把宫里的古书典籍往宫外搬,说这些书崔清寂没看过,那我也没看过呢!”
“公主搬书可能是为了上进好学,也算是好事。”方启瑞安慰道。
“好事?连孝道都不懂了,也叫上进好学?亏我开始的时候,还高兴他们如此相处得来。可这一个月下来,你没见兕子越发着了魔似得提崔清寂?我仔细数过,她从每天提他一两次,变成了三四次,后来就是七八次,再往后……就昨天,你知道她昨天说了多少次‘崔六郎’么?”
“这个……奴还真没数过。”方启瑞面上不做表,但心里还挺惊讶的,没想到圣人还有心情数这个。
“整整二十三次。她而今就在晚饭前和我说一会儿话,而今也不听我说什么朝政了,也不问朝中大臣谁的情况如何了,更加不会劝我少和魏征生气了,她一门心思就在提‘崔六郎’!”李世民说到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方启瑞不解,“陛下之前便想撮合贵主和崔清寂的亲事,因还怕贵主和他合不来,这才安排他们相处。而今俩人相处极好,贵主对崔清寂也是越来越上心,便正是合了陛下的心意了。奴觉得陛下若是在这时候问贵主对崔六郎的心思,好事可成。”
“成个鬼!”李世民猛地瞪眼,不爽地提高音量吼了一声。
方启瑞吓了一跳,自知自己失言,忙跪地连连请罪。
“这才多少天,她眼睛了已经全是‘崔’,没有‘父’了,这要是将来成亲,搬到宫外去住,她还能想起我这个父亲么!”李世民十分恼火道。
“可能也就是这一时罢了,过段日子想来就好了。”方启瑞继续劝慰道。
“那要不好呢?这女儿还真是给外人养得!崔清寂必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会花言巧语把女孩子哄得晕头转向。再这么下去,俩人感情越来越深,将来再给他们分开,只会更麻烦。”
这几日李世民思量良久,也是边观察李明达,边考虑她和崔清寂的事。
正所谓‘与君子游苾乎,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与小人游贷乎,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李世民觉得崔清寂并非是李明达的良配。好好地女孩子,没认识他之前,仪态、性情、礼节就没有一样能挑出错来,但偏偏和他相处之后,兕子这一切都在往不好的方向走,尤其是在‘不孝’这方面。
方启瑞惊讶:“那陛下……打算把他们分开?”
“怎么,你有意见?”李世民眯着眼,怒气正盛地看着方启瑞。
方启瑞连道不敢,深知不管如何,他说这句话准没错:“其实奴一直觉得那崔清寂配不上贵主。”
李世民更加坚定把俩人分开的想法。“就这么给他调走,崔家那边只怕会多想。还是先把水搅和浑了,再趁乱再处置。之前我记得听你说过,魏叔玉好像跟崔清寂因什么事不对付。”
方启瑞应承,想和李世民仔细解释其中的缘故。李世民摆摆手,示意不必了,“不对付就行,其它不重要。”
李世民立刻下笔写了圣旨,“尉迟宝琪也算一个,他士族出身,明经科第一,给个四品官做也不为过。”
如此尉迟宝琪就和崔清寂同一品级了。
李世民随即又想到一人,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人的名字也写上,那就有人传话说晋阳公主传信来了,说是要今日晚归。
“晚归?”李世民立刻瞪眼了,“为什么?”
“公主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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