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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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正在震惊无措之时, 猛然听见脚步声响, 他是被范垣教训过的,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便以为范垣去而复返, 当即吓得脸色紧白, 不顾一切转身狂奔而去。

又过了会儿, 小桃从花圃中走了出来,一眼看见琉璃,惊喜交加:“姑娘果然在这儿。”她疑惑地放眼四看, “怎么方才听见有人乱跑?没有人么?”

琉璃见丫头来到,心情才稍微平复,只是右手已经麻酥酥地毫无知觉了, 从王妃到皇太后, 她从来不曾亲自打过人,这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小桃因见左右无人, 便对琉璃道:“太太才回去, 听说姑娘一个人出来, 就打发我来找, 以后可别偷跑出来了。不然要挨骂了呢。”

二月九日, 温养谦进场参与科考,此后又考了两场, 十七号正好考完。

养谦从南到北忙忙碌碌,勤学不怠, 虽然自诩才情足够, 只是天下卧虎藏龙的人众多,要在这激流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又谈何容易,因此他一向谦虚自谨,温和内敛,并无任何骄矜之态。

十七号考完,十八号,养谦会了会一些认识的同科士子,大家在广才楼上聚会吃酒。

席间有人评判起这次科考的诸人才学,优劣之类,不免也提到养谦,有人便大加赞赏。

突然又有人道:“照我看,温兄这次必然是青云直上,独占鳌头的。”

大家都看过去,却见说话的人姓秦,脸色微冷。

有认得的笑道:“虽然说温大哥的才识的确在我等之上,可毕竟天下之才如过江之鲫,若说保准能蟾宫折桂,似乎有些太笃定了吧?”

秦书生道:“能不能蟾宫折桂,一来看的是才学,但第二看的是什么,你们怎么忘了?”

大家面面相觑,秦书生道:“你们不想想看,温大哥是谁家的亲戚?”

温养谦向来脾气极好,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人的用意,便敛了诧异跟怒火道:“我的确是从南边上京来,暂时住在姨母家里,这却跟考试有什么关系,这是礼部跟吏部监考,卷子也都是密封批阅,难道我温某人一介无名小卒,还能靠着什么亲戚就手眼通天?”

秦书生道:“卷子最后还是要交给内阁的,内阁首辅大人,听说是您的表兄,不知是也不是?”

这倒是无法否认的,温养谦心中暗气,道:“我跟各位相交,不过是意气相投,又念在都是同科之谊,没想到却以这样阴暗心思猜忌我。莫说我跟首辅大人交情泛泛,就算真的跟他有什么亲戚交好,我也只靠自己的真才实学,绝不会做那些营营苟且的事,请秦兄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秦书生冷笑道:“正因为跟你同科,所以才自认倒霉,我们在座的哪里有你这样的门第,如果让你靠着首辅的关系把我们压下来,我们却向谁说去?”

养谦拍案而起:“一甲三人,二甲九人,三甲一二百不等,不知秦兄能中第几?我温养谦一个人,把你压到哪里去?何况据我所知,自来没有内阁干涉进士选拔的传闻,不知道秦先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你这样公然胡说八道,煽动人心,是想怎么样?你若有胆,敢不敢跟我去大理寺公堂对簿?把你如今的怀疑大大方方说出来,让多官监督?”

秦书生见他句句锐利,不敢再正面对抗,只嘀咕道:“仗势欺人罢了。”

养谦环顾在座:“我不知什么势不势,只知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相信朝廷科试公正严密,所以才想跻身其中,一试才学,跟天下英才们一较短长,不管是青云直上还是名落孙山,都是我命而已!如果你觉着科考本就不公平,又何必屈尊降贵的来参与?不要阴阳怪气的只是抱怨,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句话奉送给秦兄!”

养谦说罢,拂袖离席,又有几个相好的学生,纷纷地过来劝说,挽留,又有人责备姓秦的。

这一桌人乱糟糟的,不妨门外有几个人经过,其中一人听着里头说话,笑道:“这人就是范首辅的表亲?倒像是个清明有主见的,很不落流俗。”

旁边一人道:“这人的确不错,我是见过的。”此人却正是郑宰思郑侍郎。

先前那说话的,是个身量中等的中年人,清癯,三绺长髯,往门缝里一瞥道:“既然如此,小郑你可替我留意。”

郑侍郎低笑道:“阁老不怕他是首辅的亲戚?”

这人答道:“你听他方才话中的意思,显然跟范垣的交情等闲。未必肯以亲戚之故攀附于他。”

郑宰思道:“说的是,既如此我留心就是了。”

两人说罢,迈步去了。

是日黄昏,春雨霏霏,养谦扶醉而归,进了门,先去给母亲请安,因不见琉璃,便问起来。

温姨妈只说琉璃早早睡了,叫他不必去探。

养谦答应,便想等明日酒醒了再去见妹子,又想这段日子一直忙于考试,并没有好生照应妹子,便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儿,带琉璃出去玩耍。

这日早晨,养谦起身洗漱妥当,便往温姨妈房中来,因是极早,只两个婆子自廊下走过,养谦正要进门,便听到里头温姨妈的声音道:“给我记着,这件事不许透漏分毫,给我知道谁透给大爷知道,我就绕不得了。”

众丫头齐声答应,突然贴身的李嬷嬷道:“太太,虽然我们不说,但保不准这府里其他的人不说,若是大爷从外头听了……”

温姨妈道:“这府里大太太也已经命人噤声了,她的手段你们自然不晓得,她是说一不二的,也难敢有人忤逆。所以我自叮嘱这屋里的人,让你们管好了嘴。”

养谦听着觉着怪异,不知母亲有什么要紧事瞒着自己,他本想进门,但因遽然听了这个,倒是不好就闯进去,索性后退两步,故意先声问道:“嬷嬷,母亲起了没有?”

里间儿温姨妈听了,忙叫众人都退了。李嬷嬷迎了出来,陪笑道:“大爷来了,在里头呢。”

养谦进了门,见温姨妈坐在榻上,眼睛略有些异样,养谦上前行礼,起身后道:“母亲,我今儿无事,想带着妹子出去逛逛。特来跟您说声。”

温姨妈点头道:“倒也好,我也不想她总是闷在家里。叫别人领着又不大放心,你既然有空自然最好。”

养谦笑道:“我考了这几乎一个月,家里的事一概都撇下了,母亲跟妹妹都不理会,妹妹只怕会怪我。”

温姨妈道:“可是胡说,纯儿巴不得你好好地专心应考呢。”

养谦道:“妹妹的病不知怎么样了,太医们来过几回?”

“隔个三五天就来一次,已经……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温姨妈说到“能开口说话”,却并不完全是一片喜色,微微的欢喜里带着些许苦涩。

养谦看的心惊,妹子能开口,这是从那天早上琉璃拉他去陈家的时候就知道,倒并不意外,可是温姨妈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养谦有些坐不住,便道:“既如此,我先去见妹妹。”

温姨妈见他起身:“谦儿……”

养谦止步,温姨妈才道:“我也正要去见纯儿,就跟你一块吧。”

母子两人联袂往琉璃房中过来,琉璃跟温姨妈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东边走到西边,几步远而已。

不料到了琉璃房中,却俨然扑了个空。温姨妈先着急起来:“怎么回事,人呢?”

底下丫鬟道:“早先姑娘起来,带了小桃姐姐,想是出去透气儿了。”

温姨妈皱眉嗐叹道:“如何也不跟我说一声?”

丫鬟说道:“先前出去的时候,太太还在睡,就没叫打扰。”

养谦忙道:“母亲别急,不过是在这院里罢了,让我去找找。”

“就是在这院里才……”温姨妈欲言又止,手扶着额头道:“罢罢,你去吧。”

养谦本要转身,见母亲如此,反而止步,他举手扶着温姨妈重进了里屋:“母亲向来跟我知无不言,怎么今日反而有事瞒起我来了?”

温姨妈一惊:“我何尝……瞒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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