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事(1 / 2)
那边琉璃欠身, 温姨妈早紧走两步按住了她:“快别动。”
李氏在后面细细打量, 却见面前的女孩子看着年纪很不大, 身着藕荷色的绫子裙, 乌发斜斜地用一根银簪挽着。
她的脸上素净的不带妆, 显得容色有些憔悴, 整个人看着娇袅不胜病歪歪的, 倒是没有自己之前听说过的那样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温姨妈安抚住琉璃,回头看着李氏道:“这就是你新嫂子了。”
李氏忙上前道:“妹妹可大安呢?”
若从范垣一处论, 琉璃如今是一品的命妇,李氏见了琉璃自要行礼,只是从家里来说, 倒是不必如此了。
琉璃不便动弹, 便向着李氏含笑点头,口称:“嫂子好, 恕我失礼了。”
当下温姨妈挨着琉璃坐了, 李氏在床边的一个小锦墩上坐了, 大家说些闲话。
琉璃细打量李氏, 瞧着她有些眼熟, 再想一想,终于记了起来, 先前李国公府里有个姑娘入了宫,曾被先帝封为贵妃, 后来一病死了, 这李诗遥的脸容竟有些像是那早逝的李妃。
琉璃心中感慨,又听李氏的言语,倒不愧是大家子里出来的,很是温良谦和,琉璃也为养谦能娶了这样的贤妻高兴。
中午时候,便留两人吃饭,正范垣从外回来。
李氏要回避,温姨妈只说不妨,于是彼此相见了。
李诗遥对于范垣,向来是大名如雷贯耳,却从未见过人,如今见了,却见人物端肃清正,冷冷然不怒自威,她心中早先怯怕了,行了礼后,便不敢再看一眼。
温姨妈却知道范垣回来了,必跟琉璃有体己话说,便引着李氏先退了出去。
李氏跟着退出,到了小厅里吃饭,因悄悄地对温姨妈道:“我常听人说首辅大人日理万机,甚是忙碌,没想到今儿一来就遇见了。”
温姨妈笑道:“若是在以前,要见他自然是难的。只是如今不同了罢了。”
李氏不解,便问缘故,温姨妈笑道:“还不是因为他惦记着纯儿,所以必要回来看一眼呢。”
早先在范府的时候,范垣常常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但自打搬了出来,不论多忙,每天都要回来一次的,及至这次琉璃有了身孕,便每天中午也要回来看一趟。
李诗遥听了,恍然明白,叹道:“没想到首辅这样疼爱夫人。”情不自禁说了这话,又觉着有些冒失,忙看温姨妈一眼,幸而温姨妈并未留意。
且说范垣到了里屋,底下小桃等丫头便叫厨下把饭送了进来。
范垣见有一砂锅海参香菇鸡汤,就起手舀了一碗,试了试不算太烫,且又鲜香,才送给琉璃。
琉璃慢慢地喝了口:“这个味儿好,你也多喝两碗。”
范垣笑道:“知道。”又捡了两样清淡些的薄脆鲜笋给她送到嘴边。
琉璃见他只是忙,便说:“我吃不下这许多,你不用管我,自己快吃。”
原来琉璃知道范垣抽空回来很不容易,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得走,所以不敢多耽误他的时间。
范垣道:“不妨,今日时间宽绰些。且岳母在这里,你反倒催我了。让她听见了像什么。”
琉璃笑道:“你什么时候这样讲究起来,又不是外人。”
范垣这才在她旁边坐了,陪着吃了午饭后,温姨妈那边也吃完了,过来略说了两句,范垣便告辞去了。
温姨妈陪着琉璃解了半日闷,因见她精神很好,心中宽慰,下午时候,就携了李氏仍旧回温家去了。
路上,李氏便跟温姨妈道:“难怪夫君跟婆婆都疼爱妹妹,生得实在是极好的模样,性子又温柔,真是个可人怜的,我才一见就也喜欢的了不得。”
温姨妈笑道:“你妹妹当真什么都好,可就是那身子弱一些,实在叫人不放心。”
李诗遥道:“太太别担心,妹妹真是个有福的,不是说太医都在府里的?仔仔细细调养上几日,必然就大好了。”
“阿弥陀佛,我也盼着呢。”温姨妈点头。
李氏想了会儿,又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哪里能想到的缘分呢,若是先前家里没有上京来,可怎么说。”
温姨妈笑道:“可不是?若没上京,哪里得这门亲事,连你跟谦儿也不能成的,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李诗遥脸红道:“好好的,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温姨妈笑道:“这有什么可羞的,难道有什么说不得?”
这天,李氏回娘家去,国公府的众人坐了满屋子,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问长问短,多有询问她见没见过范垣的。
李氏矜持一笑,想到那日在范府跟范垣相见,却不愿跟这些人多说。
旁边李家的姊妹便笑道:“诗遥姐姐如今嫁在温家,温家的姑娘就是首辅夫人了,首辅大人当然也是自家人,岂能见不到?”
又有一个多嘴说道:“这话可未必,听说姐姐成亲的那天,夫人可并没有去呢,好好的,又是自己亲哥哥成亲,怎么竟不去呢?”
李诗遥脸色微变,瞥了对方一眼,并没言语,那女孩子却也知道造次,便捂住嘴。
突然李老太君笑道:“听说范夫人的身子是有些弱的,难道就不兴人家劳乏了多休养休养?何况那日她虽没去,范大人却是亲去了的,难道还不够,还要挑人家的礼数不成?”
众人听了,这才又笑起来,纷纷道:“老太太说的很是。”
李诗遥的脸色才转好了些。
李老太君招了招手,李诗遥走近,靠着坐了。
老太君望着她,悄悄地问道:“是了,近来我更听说,范府把两个太医请在家里,似是专为了给夫人调养,难道就病的这样重了?我本来想去看看,只是他们才开府,一时倒不好贸然就登门,先前我去国公府问起冯家老夫人,她却也并没说什么,只是我看着倒像是有什么事藏着,你可知道?”
李国公府是京中极显赫的人家,之所以能跟温家结这门亲事,自然不是只看中了温养谦的人才。——范垣是温家的女婿,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如今听说温家姑娘先是小月,如今又闹的太医常驻,这让李家的人心里如何不七上八下。
李诗遥却早有些忍不住,又见老太君亲自问,便悄悄地告诉了。
李老太君闻听笑道:“原来是这样,怪道呢。我看冯老夫人也并没有格外的忧虑不快之色,竟因为是好事。”
***
又过数日,养谦从外回家,因温姨妈现在在范府里,养谦直接回到卧房。
李氏正在看书,听丫鬟说回来了,忙放下书起身相迎,见养谦脸上似乎带些惊恼之色,便问:“是怎么了?”
养谦边解衣裳边道:“也不知是哪里透出的消息,今儿郑侍郎突然跟我问起纯儿的事。”
李诗遥忙问道:“问妹妹什么事?”
养谦道:“还有什么,问妹妹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李诗遥顿了顿,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这又不是坏事,瞧你忙的。”
养谦皱眉:“这自然不是坏事,只是头三个月不宜透出此事,所以只有几个家里的人知道,怎么居然传到郑兄耳中去了?且我看,连苏小侯爷也是知道的。”
李诗遥想了想:“这郑侍郎手眼通天的就不说了,你说的苏小侯爷,那不是娶的范家的三姑娘吗?许是三姑娘回门子,那边的老夫人随口告诉了的。”
养谦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问了苏小侯爷,小侯爷一口否认,只说是从别处听来的,而且我知道那边的姨母,她是个最有规矩的,又是为了纯儿好,当然不会先声张出去,剩下的只有母亲,两名太医,还有你我了。”
李诗遥有些心虚,听养谦如此说,反不敢过分撇清了,只道:“你是怀疑我不成?”
养谦望着李氏。
原来养谦心里明白,那两名太医碍于范垣的颜面,绝不会多嘴,何况他那会儿也立刻问了郑宰思是不是从太医院听来的风,郑宰思却只笑道:“你别害他们,这件事外头早都知道,只怕皇上赶明也知道了呢。”
温姨妈当然也不会跟人乱说此事,剩下的只有自己跟李氏。
听李诗遥如此说,养谦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有没有无意间对谁说过?”
李氏嗔怪道:“你叮嘱过我不许说的,我哪里敢对人透露。只是范府里那么多下人,哪个不知道?他们进进出出的,自不免透出消息去。你却只疑心到我身上。”
养谦听了这话,一则放心,一则也觉着有理,便道:“许是如此。唉,罢了,我只想着四爷跟纯儿那边紧着保密呢,如果消息是从咱们这里散出去的,有些对不住他们。”
李氏闻言张了张口,却又打住了。
六月初,蝉声噪乱,天渐渐热了起来。
这天,养谦在宫内侍读,朱儆念了两篇诗经,把书放下,问养谦道:“纯儿的身体是怎么样了?”
养谦忙回道:“回皇上,妹妹很好。”
“真的很好?”朱儆皱着眉,说道:“年前不是才小月了么,朕听说这是最伤身子的,怎么这么快又有了身孕?”
养谦听到最后一句,果然应了郑宰思的话,又不知皇帝从哪里听来的,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朱儆哼道:“先前我还当少傅是真疼夫人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既然知道那样是伤身的,就不该让纯儿又怀了身孕,如果再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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