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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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厅中后, 那名侍女伶俐地着人上了茶果点心, 半点也未怠慢。

月佼谢过之后, 心绪恹恹的落座, 抬手支着下巴, 随意瞄了一眼果盘中黄澄澄的小果子。

“咦?”月佼拣了两颗小果子在掌心里, 偏头对恭立在旁的侍女道, “京中这么冷,竟也能种小金枣吗?”

这种果树喜温喜润,每到夏日开花, 花色玉白、香远气清;入秋挂果,碧叶金丸、扶疏长荣。红云谷的气候正合它的习性,月佼从前倒是常见的。

离开红云谷至今一年有余, 今日乍见这熟悉的小果子, 月佼心中不免生出些喜悦亲近之情,又夹杂了淡淡的乡愁。

撇开与谷中众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之外, 那片山水终究是生养她的故土。

回不去的故土啊。月佼细密的睫毛小扇子似地扑腾了几下, 唇角抿出一丝百感交集的笑意。

侍女大约没料到她会突然与自己说话, 愣了片刻, 才扬笑接口道:“这果子本是走贩自南边运到京中来的, 大家都唤它‘金桔’,原来竟是叫‘小金枣’啊。姑娘是从南边来的吗?”

所谓物依稀为贵, 京中原本不产这果子,这使它身价自然不凡。侍女见她似乎对这果子很熟悉, 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月佼笑着点点头, 以指尖拨弄着掌心那两颗小果子,随口与那侍女闲聊起来:“在我们那里,它就叫‘小金枣’。”

侍女笑应:“这果子的树四季常青,枝繁叶茂的,做了小盆栽挂果时极好看,夫人很是喜欢,侯爷便命人买了好些回来做盆栽。可惜府中花匠想了许多法子,却总也种不成那种样子,看着老是恹恹的。”

“京中太冷了,这家伙是喜欢晒太阳的。”见这侍女和气,月佼也笑眯眯,且说的又是她熟稔的东西,便就没有先前那样不自在了。

侍女无奈地笑着点头道:“是了,走贩们也说要种在暖和的地方,花匠们便特意将它们养在单独的一间花房,成日都把那间花房顾得暖融融,可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似的。”

“这是……想家呀?”月佼重展笑颜,与那侍女调侃了一句后,忽然轻轻捂住脑门,“你们该不会是一年四季都给它放在暖融融的地方吧?”

“正是。”侍女答道。

“诶呀,夏日里就得在略为荫蔽些的地方了,”月佼笑得开怀,“你们也真实诚,哪有说喜欢暖和,就一年四季都给人穿棉袄、烤暖炉的呀?难怪你说总是长不好。”

侍女愣了愣,便笑着执了礼:“多谢姑娘点拨。晚些我就去同花匠们说说,今年按姑娘说的法子试试。”

气氛融洽的闲聊中,月佼低落的心绪显然好转,含笑好奇地四下看看厅中挂着的字画。

她本就不是个死钻牛角尖的姑娘,此刻心绪缓下来,又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些不像话。

交友之心贵在诚恳,严怀朗自来对她都是以诚相待,从未论过家世出身的贵贱,今日反倒是她先计较起来?

她从前竟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小气敏感的一面。因为对方是她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才会如此吗?

那,若是纪向真呢?唔……

耳旁听到脚步声,月佼收回翩飞的思绪,扭头望向厅门口处。

不多时,门口便来了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碧霞罗银绣襦裙,衣襟及袖口皆素金滚边,额间一粒小巧可爱的珍珠,衬得她的稚气小脸肤白如瓷如玉。不过姑娘水灵灵的乌眸中有些许不满与忿然,竟像是朝着月佼来的。

月佼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初次见面的小妹子怎么对自己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小小姐。”侍女向门口那小妹子行了礼。

小妹子不大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对侍女摆摆手示意免礼,只对月佼道:“你能……站起来让我瞧瞧吗?”

虽眼神不是十分和善,语气倒并不倨傲,听起来是诚心请求的。

“啊?”月佼茫然地回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突兀的要求。

那小妹子拎了裙摆迈进厅门,缓缓走到月佼面前,带气带恼的鼓了鼓腮,死死盯着月佼身上的衣衫,口中又再度请求道:“我想……瞧瞧你这身衣衫,可以吗?”

听出她的气恼并不是针对自己这个人,月佼这才放下心来,疑惑地皱着眉,一边站起身,一边道:“我的衣衫……怎么了?”

“我……可以摸一摸吗?”小妹子眼巴巴瞅着月佼的衣衫,露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你们中原人也太奇怪了吧?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摸?!

月佼大惊,可看着她已转为泫然欲泣的神色,便好声好气地问道:“我是月佼,是来这里做客的,你是谁呀?”

“我叫严芷汀,”严芷汀似乎强忍着泪意,悲伤又执着的目光紧紧黏在月佼身上,“我也是……来做客的。”

姓严?

月佼想了想,觉得她应当是严怀朗的妹妹。

唔,到自己外祖父的府上也叫做客?那为什么严怀朗就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呢?

虽不知她为何会对自己这身衣衫如此执着,不过见她似乎难过极了,月佼便硬着头皮道:“好吧,给你摸一下,只许摸一下。”

听她答应了,严芷汀立刻伸出有些颤的手,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裙摆——

这“一下”可摸得够彻底,从裙摆一路摸到腰带。

月佼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慌张地瞪着她。

四目相对片刻,严芷汀忽然扁了扁嘴,眼泪说来就来,吓得月佼手足无措。

“我、我没有骂你呀!我、我什么都没做……”她转头向旁边的侍女投去求助的一瞥。

愣住的侍女急忙回神,上前来扶了严芷汀的肩膀,劝道:“小小姐这是怎么了?你想摸一摸这衣裳,这位姑娘不是同意了么?”

严芷汀肩膀使劲一扭,撇开侍女劝慰的手,一把抱了月佼的腰,撒气似地故意在她身上蹭着满脸汹涌的热泪。

“我就知二哥不喜欢我!”严芷汀闷声悲呼,真是字字血泪,“从来都不喜欢我!”

你不由分说就扑上来将眼泪鼻涕蹭我一身……熊成这样,我也很难喜欢你呀。

月佼偷偷瞪了一眼在自己身上乱蹭眼泪的小脑袋,却到底没忍心甩开她。

严芷汀继续以隐隐哭腔痛陈道:“这就是陛下赐的那三匹缎子,我认得!我求二哥送我一匹他都不肯!我求了好几日,连母亲也帮着我求他的,可他就是不给,就是不给……三匹,全都给你了,对吧?”

原来恩怨的源头在这儿。

月佼尴尬地挠了挠头。

此刻月佼心中有些羞愧,深觉严怀朗对她实在是不错,连自己妹妹拉了母亲去求他都不肯给的东西,却一股脑全给她了;而她却还无端同他怄气,实在是不像话。

见严芷汀如此耿耿于怀,月佼有些不忍心照实回答。毕竟,那无疑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小心肝上又补一刀,过于残忍。

侍女见严芷汀抱着月佼在人身上眼泪鼻涕地乱蹭,又不敢当真使力将人扯开,只好对月佼歉意地颔首,又向哭到不能自已的严芷汀劝道:“小小姐,姑娘是二公子的客人,你这样……晚些二公子回来见了,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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