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实诚孩子(2 / 2)
不同于台谏诸官,韩琦等人想到的是官家那个梦。
假如官家梦中之事成真,城破那日他们早已亡故,魂魄飘于空中眼睁睁看着无数百姓国破家亡、自己的儿孙蒙受屈辱或身死敌手!倘若真有那样一日,他们如今的位极人臣、富贵荣显又有何意义?国之不存,便是侥幸留得性命,那也是无根漂萍!
韩琦几人的目光落到官家身上。
王雱此举,应当是官家的意思!
这时候,王雱已经带着武学生员们进入互动环节,王雱让人将几个推演沙盘搬进来,邀人上台来演示都城攻防。王雱把赵仲针推到沙盘前,对武学生员们说:“不要害怕,我负责给其他人展示你们的推演过程,由我今天的小助教来和你们玩。”
王雱这话可激起了不少武学生员们的斗志: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吧?你推演厉害了不起啊!
接下来赵仲针守城,武学生员上台来尝试攻城,王雱负责搞讲解,一边讲解还一边在黑板上记录双方的损耗数据,用了什么战术、花了多少银子、死了多少人,都明明白白地列了出来,直白无比!
经过几番激烈的攻防推演,各有胜负,双方都较上真了,输掉后都大呼“我还有办法!”“我不认输!”,压根忘了官家他们还在。
见战况如此火热,官家也坐不住了,绕到前面去看沙盘上的推演情况。一次次推演表明,并没有铁桶一样让人无法攻破的都城,但是守备越森严、地理位置越优越,对方攻下都城的代价就越大,连赵仲针这样的半大小孩偶尔也可以守住。
同样的人、同样的防御体系,在利用天险和不利用天险两个条件下,每年所花费的军费、遇到战事时所承受的损失会大有不同。只需要进行简单的加减计算,就能发现两者孰优孰劣!
开封面临的问题就是,随着大宋定都开封,北方诸州日渐荒凉,连洛阳长安的经济都进一步萎缩。
近年来朝中商议水政的时候,还曾提出开封水系承担起庞大的漕运功能已日渐吃力,不如将洛阳水系引过去。
这样的建议一旦被采纳,洛阳城内连供水都会成为问题,眼下才刚刚有复苏苗头的洛阳会迅速萎靡!
到时北边人口越发稀疏,彻底无险可守,久经战事的西境诸军又相距甚远,难以驰援开封。若是有狼子野心者挥师南下,那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当初大宋与西夏交战,辽人就曾大军压境,趁机提出割地纳贡以及迎娶宗女的要求。
在王雱反复强调“我真的不是在说大宋,在座的各位千万不要代入”之后,所有人都深深地代入。
几轮攻防推演结束之后,整个讲座正式进入尾声。赵仲针意犹未尽地看着王雱从容自若地对整个讲座进行归纳总结和划重点,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崇拜。
赵仲针暗暗下定决心:他以后也要像王雱一样文武都精通,尤其是兵学这方面,经过今日的功夫推演后他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恨自己一直当守城一方,不能带着人去攻城略地!
反正对王雱,赵仲针是一千个一万个信服。
讲座结束,王雱又一次致谢,把官家和韩琦等人都感谢了一波,最后特别鸣谢他爹和他岳父,尤其是他岳父,讲座赶得急,岳父白天辛勤工作,晚上还熬夜给他看讲稿,他这个女婿啊,每每受到岳父的教导就感觉心里热乎乎的,难怪大家都说“岳父也是爹”。
众人被王雱这话狠狠地恶心了一下,看向司马光的目光都变了:瞧你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好清流,怎么挑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女婿?
讲座正式结束,武学生员们都觉意犹未尽,王雱没拖延,干脆利落地领着赵仲针和官家他们一起跑了。下午官家留王雱用了膳,饭后照旧和王雱在禁中散步。
讲座都开完了,王雱也没瞒着自己的想法,把迁都洛阳的建议给官家讲了。
官家也隐约猜出了王雱的意图,上回在洛阳时,他便与王雱提过太/祖曾有意迁都洛阳的事。
官家顿步说道:“这事,不容易。”
王雱抬起头说:“天底下本就没有容易的事。”除了那些终其一生不建寸功、只求安享富贵的人,没有谁的人生是轻轻松松走完的,都得跨过这样或那样的难关。
对上王雱过分明亮的眼睛,官家心中仿佛也涌出一股难言的热流。这小孩恐怕是见他表现得喜欢洛阳,又做了那样可怕的梦,便一直在做这些准备——要不怎么可能临时罗列出那般详细的数据和史实?
这孩子,用心诚啊!
他嘴上说的都是些轻松讨喜的话,背后做的许多事却从不在别人面前夸口。不像有的人,口里说得花团锦簇,背地里却松懒懈怠,根本没把自己说出口的话放在心上。
官家觉得自己得好好调理身体,加强锻炼,争取多活几年,要不然他害怕王雱这实诚孩子会吃别人的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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