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2)
因着贺征脸上有伤, 不方便出门给人笑话, 便就如沐青霜所料, 趁势赖在沐家住下。
沐家眼下的三座大宅都是武德帝所赐, 虽比不得循化祖宅红砖大厝的宽敞豪阔, 但在如今愈发寸土寸金的镐京外城里门户也不小, 要安置个人住几日倒也非难事。
向筠很快让人收拾出闲置的东客院, 贺征的随侍也回将军府取来几套换洗衣物,顺便抱来一些需他处理的公文函件,贺征就泰然自若地在沐家窝下了。
虽说贺征近些日子不必上朝, 却也不是当真无事一身轻。既已同沐青霜将话说开,又得了那么大个“甜头”,他心中巨石落地, 看着那堆成小山似的公文函件竟都觉得无比顺眼, 吃过午饭后就独自留在东院专心处理那些公函。
虽沐青霜与贺征从花阁出来后都没明言,但任谁都猜得出他那伤是何人杰作。
不过沐家人行事本就粗犷豪烈, 沐武岱一惯又对这个女儿极其纵容, 哪舍得说她?只要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恶行, 不管沐青霜这小混账做了什么, 在几乎纵女成痴的沐武岱眼里都叫做“活泼泼的小姑娘脾气”。
听说自家女儿将贺征揍得都不方便踏出门去, 他老人家不但没有要教训女儿的意思,还幸灾乐祸哈哈笑, 末了吩咐让家医去瞧瞧贺征的伤势,便什么都不管了。
旁的家人见沐武岱都没说大小姐半句不是, 且这对当事小儿女自己也不觉这算多大个事, 就没谁多嘴,一个个忍着笑权当无事发生。
只沐青演傍晚散值回来时听妻子大概提了两句,便在中庭唤住闲闲路过的沐青霜,哭笑不得地轻斥一嘴。
沐青演轻瞪着妹妹,没好气道:“你既知那时他不过是病糊涂了才闹出的事,做什么还置气下那么重的手?打人不打脸,你小时我没教过你吗?”
从前沐武岱事务繁忙,长居利州军府,在循化家中的时间不多,故而沐青霜小时习武便多是兄长带的。
说来沐青演的性子很是分明,从前带兵时虽是个暴脾气,但只要一回到家中,只要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就像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比妻子向筠还好说话。
他就很是纳闷,眼前这个算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怎么就成了个窝里横,在外大致拎得清,自家人面前却跟个爆豆子似的一点就炸。
“这也就是阿征有心没想还手,不然你打得过他?”沐青演想想就好笑,“去年冬日里在循化家中时,你俩不是打过一架么?人家让你一只手你都才勉强打成平局,瞎狂什么啊?”
虽说利州人并不认为所有姑娘都该是贞静婉柔的同个模子,可沐青演想着眼下毕竟已是在镐京生活,若她这殴打自己未婚夫婿的事传出去,对她与贺征总归都不是什么增光添彩的事。
他爹一惯是舍不得说这小姑娘半句不对的,他这做哥哥的总该多少提点约束着些。
沐青霜自知理亏,低头拿脚尖画着圈圈,“嗯嗯哦哦”地敷衍应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向筠却护着沐青霜,对自家夫婿道:“那、那事情本就是阿征惹出来的,萱儿生气,打他两下怎么了?又没当真动刀动枪。”
赶上这时沐霁昭也从私塾回来了,摇摇摆摆走到中庭来找爹娘,打老远就听见这三人叽哩哇啦唇枪舌剑,便好奇地背着双手蹭过来听热闹
他仰头歪着小脸在三个大人之间看来看去:“你们在吵架吗?”
“霁昭,来,我给你引荐你一下,”沐青霜抱起沐霁昭,指了指向筠,“这位,我亲嫂。血浓于水的亲嫂!”
不明所以的沐霁昭盲目点头:“嗯嗯,亲嫂。”
沐青霜又指了指沐青演:“这位,我继兄!跟我绝不可能是一母同胞!一点都不疼我!”
向筠捧腹,沐青演则是怄得不行,又好气又好笑地抬脚虚虚一踹。
沐青霜抱着沐霁昭退后几步,挑衅笑着对沐青演喊:“继兄!你就是继兄!”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沐霁昭见自家父亲被气得快要喷火,母亲和小嘟嘟都在笑,便就凑热闹地跟着哈哈哈。
才四岁的小家伙音色稚嫩却通透,银铃似地落了一地。
刚从小校场回来的沐武岱在垂花门外就听到自家女儿着这莫名其妙的混账话,气壮山河地扬声吼过来:“瞎说什么玩意儿?老子又没续弦,你哪来的继兄?!”
沐青霜见自己胡说八道被父亲当场撞破,哈哈笑着抱起沐霁昭就跑。
沐霁昭在她怀中艰难扭头,疑惑地看向声音来处,用力大喊:“爷爷,‘老子’是谁?为什么要‘巨弦’?”
自从进了私塾之后,这小团子就变得非常“好学”,任何不理解的事情都忍不住要问一嘴。
这问题显然难住了沐武岱,半晌没再出声。
无论是从前在利州,还是如今在这里,一家人始终齐齐整整,每日就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嬉笑怒骂,这不就是最踏实最温柔的市井风烟么?
沐青霜边跑边笑,心道自己这一生可谓幸甚,经过的所有一切,都值得啊。
****
沐青霜抱着沐霁昭跑出老远,在花园凉亭前又与贺征迎面相遇。
沐青霜想到早上在花阁那场险些燎原的“大火”,顿时面上烧得通红,又想换一头再跑了。
好在贺征没说什么,只是噙笑走上前将沐霁昭接了过去。
“小嘟卟,有糖吗?”沐霁昭环住他的脖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寒暄,开门见山。
贺征遗憾地摇摇头:“今日没有你可以吃的糖了。”
沐霁昭迅速抓住重点:“有你可以吃的糖?!”
“嗯。”贺征眉梢扬起,炫耀似地冲他晃了晃脑袋。
然后腾出左手捂住小家伙的眼睛,猝不及防倾身趋近沐青霜的红脸,在她唇上轻啄一记。
沐青霜的脸烫到能煎鱼,忍不住羞赧地嗔瞪他,无声以口形道:脸呢?!
不要了。贺征也用口型回她。
沐霁昭挣扎着躲开他的大掌,气呼呼质问两个气氛古怪的大人:“做什么蒙我的眼睛?”
“大人吃糖,小孩子不能看,”贺征顺手将他放到地上,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会长不高的。”
沐青霜咬着唇角撇开红脸,惆怅远目:得,看来这位如今是真铁了心不要脸了,没处说理去。
****
翌日寅时刚过,天色还蒙蒙黛青,沐青霜困倦地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掀被的瞬间才想起自己还在休沐中,于是又懒洋洋倒了回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