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此时。
这只莽撞的小兔子“噗通”一声扎进水里,宝贝似的将落叶堆统统捧了出来。
因此到底是他俩“偶遇”了心魔幻境,还是颜方毓的道心裂出了罅隙,将它引了过来?
心魔影是他,心魔是他。
颜方毓一向恣意又骄傲,人不顺天便是错;而他能代天意,于是人不顺他便是错。
从没有旁人胆敢质问他,也没有旁人有资格置喙他。
只有颜方毓的自问。
他做错过吗?
——不,审判是以天道刻录的功业为准绳,自己从未僭越半步。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一次次动用“私刑”,补罚所谓的“活罪难逃”呢?
会否在某刻,在墨字隐显在扇面的当口,颜方毓也曾有一刻的松动——
“那就是老天做错了!”
见身旁人半天都没有动静,容秋仿佛感觉到无数小虫子在皮毛里爬,他扭来扭去,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
在他话音落地的刹那,天际线悬挂的残阳终于“咕咚”一声沉入地底,猝不及防的夜色霎时涌入这座由心魔幻化出的密林。
于浓稠的黑暗如怒江、如洪水,汹涌扑进容秋的瞳孔。
因为来得实在太过声势浩大,他耳边险些具现化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在最后一丝光亮被攫取之前,容秋下意识扭过头,看见身旁人也望向自己,眉目间带着压抑不住的讶色。
光暗交替的那刻,容秋有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于黑暗中,只有耳边折扇阖起的一声“刷”,紧接扇骨便在他嘴唇上警告似的敲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很轻,宛若它之前轻抚容秋的侧脸。
时间却更短,温温凉凉的扇骨贴了一下他的唇瓣,一触即离,容秋还没体会出什么其他的感觉,那犹带斯人体温的扇骨就离他去了。
容秋眨了眨眼睛,待瞳孔适应了黑暗,四周的场景渐渐在夜色中显露行迹。
颜方毓正垂目看着他,微弯的双眸在如此夜色的浸染中似乎是完全漆黑的,而周围的黑暗也仿佛有重量似的,将他们包裹在一个严密的、安静的、与世隔绝的空间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
“——老天怎么会错呢!”
哦,对面还有半个。
“老天怎么会错呢!”
不远处的心魔影自顾自地大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刚刚的美好氛围。
容秋乍然惊醒,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只觉得这心魔比盛夏吱哇的知了还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