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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知道她不是能静得下来的性子, 此番一回来就跟他闹, 怕是在静心院那边受了委屈。

她也不傻, 在她婆婆那里委屈了, 她指定不敢表露不满。所以, 这一腔怨气, 就全数撒在他头上了。

他都可以想象得出来, 在她婆婆那里,指定乖得很。就算心里十分不满,但是她也会装得特别认真的样子, 不让人挑出半点毛病来。

这样的确是礼数周全,但顾晏也可以理解。时间久了,她心中怨气积压得久了, 等爆发的时候, 估计威力更大。

顾晏想,若是气撒在他头上能让她心里舒坦些的话, 便由着她去吧。

但转念又一想,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以前……不是怕自己的吗?现在倒是也敢对他吹鼻子瞪眼睛了。

这个小女人, 果然是看人下菜的。知道他近来宠着她、事事依着她顺着她迁就她, 所以, 她也渐渐会拿乔了。

顾晏倒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心里总归也是喜欢看她娇滴滴朝自己撒娇的。

“这些日子忙,你也的确是有些时候没回娘家去过了。”顾晏顺着她的话说, 先将人身上炸起来的毛抚顺了后, 他才又继续道,“等过完除夕,不但带你去你娘那里多住几日,十五灯节那日,我还带你去逛灯会。”

“真的?!!!!!”柳芙又惊又喜。

与方才的苦瓜脸不一样,此刻脸上眼角眉梢都不自觉便挂起甜甜笑容来。

京城十五的灯会,她前世的时候,也去逛过的。不过,她身为平民能去的地方,跟身为世家奶奶能去的地方,指定就不一样了。

柳芙是静不下来的性子,素来爱凑热闹。所以,此番顾晏给她吃的这颗甜枣,的确是甜住她了。

她舔着厚脸皮,嘿嘿笑着凑过去。此刻身上什么病啊痛啊,立即全部消失。

她觉得身上充满干劲,她有使不完的劲。

但悄悄掰着手指头数了下日子,又觉得离正月十五还有好远哦。如今才十一月底啊,那还有一个多月呢。

“日子太难熬了。”她嘀咕。

不过,看在还有点盼头的份儿上,她决定暂时不朝他发火了。

顾晏侧歪着身子靠着窗户,手撑着炕上的矮几。柳芙觉得好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这么累过。

屋里又烧着炭,暖烘烘的。她靠在男人身上,觉得踏实又心安。浑身放松下来后,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困得不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她就睡着了。

候在一旁的金雀儿瞧见了,刚想喊醒人来,顾晏眼神制止了她。

“去准备热水,一会儿夫人要沐浴。”顾晏吩咐。

“是。”金雀儿福个身,遵命办事去了。

小厨房烧了大桶大桶热水,往净室送去。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顾晏才抱起妻子走进去。

将伺候的婢子都遣到外头去候着,顾晏亲自替人脱衣裳。

脱完妻子的,再脱自己的。

柳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揉着眼睛睁开眼的时候,她“呀”的一声吓住了。

“你你你你你……不要脸。”嘴上这样说,手也捂住了眼睛,但是却悄悄从指缝里偷看。

顾晏早将她看穿了。

每回夫妻和谐之前,总又喊又叫还脸红,过程中却比谁都会享受。重要的是,只享受不干活,就等着他去喂饱她。

把她喂饱了,她却不肯配合了,各种哭闹,说这也不舒服那也疼的。合着她吃饱了,就该他饿着?

几番闹下来,顾晏的性子倒是被她气得磨平了,只觉得好笑。

她在他面前那样装那样闹,他难道真的不清楚吗?不过是由着她罢了。

顾晏想,她是知道分寸的,自然也不会真觉得自己是傻瓜完全不知。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是夫妻房中情趣罢了。

这种情趣,顾晏是喜欢的。

不但喜欢,还渐渐深迷其中。

“胡思乱想什么呢?”顾晏故意吊着她,只抱着人一起坐在浴桶里,却并没有别的意思。

柳芙蹭了蹭身子,睡意全无。

“夫君。”见他并不主动来喂自己,柳芙有些撑不住了。

坐也不好好坐,身子开始歪来蹭去。

“干什么?”顾晏故意声音冷冷,透着些不耐烦。

“你怎么这么凶?”柳芙对着手指戳,略低着脑袋,“那个……我喜欢你。”

望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妻子,见她眉眼含春,又羞又臊的,顾晏险些绷不住想笑。

却及时稳住了。

“嗯,我知道。”他依旧端着,一副高冷的样子。

柳芙不说话,只瞪着眼睛望着他。

顾晏抬眸也睇着她。

柳芙抬着下巴说:“给你机会你不要,回头可没机会啦。”眼睛望着别处,眼珠子却往这边瞟,“你就是故意的,虚伪的男人!”

顾晏已经不容她再说下去,直接已经将人揉在怀里。

“那我让你看看,男人该有的兽性的一面!”

一时间,净室里水“啪啪”响。

吃饱了后,柳芙开始装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一直絮絮叨叨说自己腰酸背痛,就要死了。

顾晏已经穿好中衣,正在系上衣的带子,他已经吩咐了外间的人将晚饭端进来。男人挺拓的身姿立在窗前,腰高腿长。系好上衣带子后,则弯腰挨在床边坐下,那双笔直的长腿,微弯,撑在地上。

“把衣服穿好了。”顾晏抬手轻拍她脸。

柳芙不肯:“衣裳是你脱的,那你帮人家穿。”

男人透黑深邃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他眸子眯了下,问:“是自己穿衣裳,还是自己继续去完成你婆婆派给你的任务?”

“你什么意思嘛?”柳芙一下子喜得坐起来,开始抱住男人手臂,笑嘻嘻的,“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外面小丫鬟端着饭菜进来,将饭菜搁在窗前炕上的矮几上。

柳芙自己穿衣裳,闻着菜香味儿,就摸着过去了。

小夫妻两个面对面坐着吃饭,柳芙说:“今天定王来府上了,我回来的时候,跟他照了面。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情不好。”

顾晏捧着碗,目光落在一处,表情颇为严肃。

见丈夫没说话,柳芙咬了咬筷子,又尝试着问:“他会接刘夫人去王府吗?刘夫人才是他的发妻啊。”

顾晏道:“你确定刘夫人去王府,就能过得幸福?”

“我不确定。”柳芙吃饱了,搁下碗来,捧着脸说,“他是皇子,注定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他从小就被陛下养在民间,现在又被接回去,可见陛下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刘夫人……是个很好的女子,但陛下肯定看不上她的。陛下替定王选妃,是想给他择一门贵亲。”

“知道的,晓得刘夫人才是他的发妻。可不知道的,根本不会想到原来三皇子不是一直养在深宫的,而是流落民间,并且早已娶妻生子了。”

“陛下……怕是也不会让三皇子殿下身上存在这样可以让人攻击的所谓‘污点’吧?”

“既然你心里都明白,又何必问。”顾晏声音低而沉。

“我只是……只是替姜姐姐不平。”柳芙心中也有些怨愤。

刘夫人姓姜,住在国公府这些日子,柳芙常常去看她。

顾晏说:“对她的确是不公平的,但定王本身……其实也是身不由己。他既然选择读书走仕途,心中必有大义。他也知道,嬴皇后有不臣之心。若真太子继位,也是皇后的傀儡。”

“其实对顾家来说,谁做皇帝都行,只要君王可以厚待百姓。不过,一个政权推翻另一个政权,都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首先遭殃的,就是京城的百姓。”

“你以为,改朝换代都是闹着玩的?”

柳芙望着对面的男人,有些惊到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怕百姓遭殃,你也觉得谁做皇帝都无所谓?你你你……你是不是也有……”

“你什么理解能力!”顾晏“啪”一声将筷子搁在矮几上,表情严肃,“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柳芙被他吓着了,缩了缩脖子。

“人家只是跟你开玩笑嘛,用得着当真嘛。”

顾晏又道:“记得‘祸从口出’几个字!不然,将来你闯了祸,就是我有心想救你,也没那个能力。”

柳芙眨了眨眼睛,问他:“那我要是真遇难了,你会不顾一切救我吗?”

“你能不能盼着点自己好?”顾晏又觉得气,又觉得好笑。

柳芙故作生气:“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最是薄情了。若是我要死了,你指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才不会救我呢。既然这样,与其我等着和姜姐姐一样的下场,不如自己现在就识趣一些,不过了!”

“你说什么?”顾晏面色更加冷了几分。

这回,倒不是真的装着严肃了,他是心中的确生了气。

“我……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是……是说……”柳芙忽然不敢看他眼睛,心虚起来,眼珠子乱瞟,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土鸡,硬挤在你们这堆凤凰里,总觉得活得十分累。我觉得人总该有自知之明,呆在应该呆的位置上……”

“那……如果我过得不开心的话,不如好说好散了!”

柳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他的眼神有些吓人。所以,说完就要跑。

顾晏一把扯住她:“把刚刚的话说清楚。”

柳芙不肯让他扯着自己,使劲推搡。奈何顾晏力气大,不想让她走,她就是走不了。

“那人家对你实话实说,你还不乐意了?”柳芙也不高兴,“难道,你希望我对你撒谎吗?”

“你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顾晏问她,声音微沙而哑。

柳芙心虚,依旧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我骗你的。”她开始否认之前的话,“这里这么好,吃的好住的也好,我才不想离开呢。哎呀,人家在跟你开玩笑啦,你别阴着张脸吓人了。”

顾晏渐渐松了手,指着对面,让她坐。

他竟是不知道,她原来早起了那种心思。

“吃得好住得好……只是因为这个,还不想走?”顾晏冷哼。

“也不是。”柳芙也认真严肃起来,“要是真离开的话,我也会舍不得你。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我会想你的。”

顾晏竭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说:“就因为……这些日子母亲总押着你做事,就受不了了?”

柳芙想了想,说:“母亲这样做,也是为了整个国公府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我不堪重任。其实我也没多大出息,以前总觉得自己多能耐似的,还想做生意闯出一片天地呢。可我就是懒惰散漫爱玩的性子,我也想变得跟婆婆和大嫂一样,但如果真变成了那样,我想自己离死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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