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堂堂一国储君, 当初拐走弟弟的女儿, 又被她转身送给北齐人的事, 原本李承筹一直是在否认的, 概因这实在太不够光明磊落, 非但说一国储君, 只要是个人, 没长着尾巴四条腿,就干不出这事儿来。
也正是因此,太子从甘州回来之后, 深居简出的避祸,就是怕这事儿要宣扬出来。
不过现在找到了赵靖,皇帝又认准了李燕贞是个余孽, 事情就另当别论了。于是, 李承筹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沉声道:“便是本宫又能怎样?李燕贞以一个孽障的身份, 食我皇室奉禄, 享我皇室荣光, 整整四十一年, 本宫不过带你看花灯时不小心丢了你, 为着这个,你个余孽之女, 难道还要当廷问本宫的罪不成?”
夏晚迎上他,依旧在笑:“若您当廷承认, 我便不能问您的罪, 也要啐您几口。因为您是国之储君,而非山里的猎户或者村里的闲汉,行动身后跟着几百人的亲卫,说您能不小心丢了孩子,也只有瞎子讲给聋子听,盲听误信而已。
至少长脑子的人是不会信的。”
她因为想要裹头巾,拨光了头上的钗饰,发从两边包裹着圆润光洁的额头,一件莲青色的素面棉褙子,站在光影之中,宛如一朵盛开的青莲,仰望着丹墀上的李承筹,高高的宫灯照着两瓣唇,格外惑人的红艳:“懦夫,无耻之徒。”
“你……”李承筹甩着袖子叫道:“带刀侍卫何在,杀了这个口出污言的泼妇。”
朝堂之上,非是皇帝的命令,带刀侍卫是不会动的。所以,并无人听他的号令。
夏晚道:“我的祖母明月公主死了已有整整二十六年,死人无法替自己审辩。而我父王从十五岁起在外征战,迄今亦有二十六年矣,既父与祖母皆无从分辩,孙女少不得替父,替祖母分辩。皇上便不承认我父王是您的儿子,至少也得拿出可信可服的证据来,否则,孙女就不能信服。”
皇帝倒叫这据说自幼长在乡里,一点规仪都不懂便敢大闹朝纲的小妇人给气笑了。
他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你便不服,又能如何?”
夏晚道:“能弑子的人,就好比能食子的兽,天道都奈何不得,我一介弱女子,还是您的孙女,又能奈你何?”
整座大殿中最明亮的地方,皇帝的龙座上,那只老去的雄狮愠怒着,眼看就要咆哮,夏晚丝毫不怯于阵,穿过层层昏黄的光,坦然扬起头来,亦回盯着他。
“六畜,去,把当年那位宫婢,以及存在太医署的档案都给朕找回来,人证,物证,一样样罗列给李昙年看,待看完之后,朕亲赐李昙年给你作妾,诛李燕贞的满门。”
郭嘉轻提袍帘,正要下台阶,听到皇帝说要把夏晚赏给自己作妾,于台阶上顿了顿脚,低头一看,夏晚一手攥着那块狗玉,下意识撇了撇嘴角,再抬起头来,依旧是一脸的无畏。
他折过身来,笑的格外奸猾:“微臣多谢皇上。”
灯影深处,周后无声笑了笑,心说这事儿证据确凿,明明白白的,这李昙年也翻不过天去,而李燕贞的身世,也是早有定论的,如今不过看戏罢了。
她对文贞说道:“去,把你父王唤回来,他一个储君,跟一个孽种当廷吵架,这成什么体统?”
文贞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把李承筹给拉回去了。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带刀侍卫身后的李昱霖也走了过去,站到了周后身侧。
他原本心里是很忐忑的,怕郭嘉明面上向着皇帝,只以皇帝为忠,私底下却是想挑出当年旧事,彻查李燕贞的身世。但一看皇帝想要把李昙年赏给郭嘉作妾时,他那得意忘形的狂样,便知道他也不过个鼠目寸光之人了。
至于李昙年。
他轻轻摇了摇头,心说,人还得是自救,这小妇人不肯自救,只怕将来还得本世子去救她。
人证和物证很快就到了。
人证,是当年明月公主在宋州时用过的一个丫头,如今已是满头银发,变成个老婆子了。而所谓的物证,则是当初太医署在李燕贞初生时,所抄的起居注。
这老婆子一直住在栖凤宫中,皇后的身边侍弄花草,而那本起居注上,则明明白白写着,皇三子,额大鼻挺,天庭饱满,周身无缺憾,右足底有痣,是平步青云的贵相。
皇帝此时还歪在龙榻上。
他有个养乌龟的习惯,像这种不甚庄重的场合,便会命太监提着自己所养的那只叫寿山的乌龟。
此时殿中人人都是默默的等着,心怀忐忑,唯独老皇帝,逗着大太监马平递过来的乌龟,从玉碟里挑起生肉来,指甲大的鲜红的生肉,一块扔进笼子里,那乌龟随即一口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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