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第一枚炮弹落地的巨响声让棱堡里的守兵吓了一大跳,这枚沉重的炮弹把雪地砸出一个小坑,在地上弹了两弹就不动了;而第二枚炮弹的导火索没有意外熄灭,十几斤重的黑火药被点燃,刻着花纹的铁质弹壳沿着纹理炸开,飞散的弹片把靠过来观察的一个好奇闯军士兵打得飞出去。
“点燃引信。”
新军炮兵军官观察着第一次的炮击效果,这次他们没有让炮手立刻开炮,而是等引信又燃烧了片刻后才下令开火,两枚炮弹落地后更迅速地发生爆炸,在棱堡内引起大量的惊呼。第三次发炮点燃引信和开炮的间隔时间得更长,一枚炮弹落地即发生爆炸,而另一枚则成功地实现了空爆。
这枚空爆的炮弹在棱堡上空炸开,如同礼花那样的绚丽,瞬间把闯军的棱堡映照得通明,碎片被火药加热得赤红,这些灼热的弹片在夜色中像流星那样划出明亮的轨迹,从半空中向棱堡内的守军无情地射下,被这团礼花所笼罩的闯军士兵无不应声而倒。
几次射击后,臼炮炮手开始将仰角调低到四十五度,整夜新军向闯军的阵地发射了近百枚开花弹。次日,新军每当观察到战壕内的闯军火力点时,就用臼炮予以打击。有几次因为炮兵军官没有及时开炮而导致炮弹在臼炮内爆炸,不过它们的威力都被臼炮厚重的炮膛挡住,并没有给它的使用者造成任何危害。
……
十二月八日。
“官兵使用的火炮好似一口大钟,探子说看上去足有少林寺的大钟那么大。”周洞天向许平汇报多日来的观察结果。自从新军使用臼炮这种新式武器后,闯军的伤亡数量就开始急剧攀升。本来预计,凭借三个坚固的阵地能够阻挡新军一个月或者二十天之久,现在阵地都已经被新军攻下。
周洞天接着说:“这种火炮的缺点是数量很少,每次使用的时候新军都会事先挖炮垒保护它们,现在损失不起。”
臼炮的出现完全出乎许平的意料,在新军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武器,其他几个旧日的新军军官也不曾耳闻。这种武器大大削弱了闯军在战壕中防御的优势,在头顶上形成空爆的开花弹给战壕中的防御者造成巨大的杀伤。
“第三步兵翼已经伤亡过半,几天内恐怕无法投入作战。其他三个步兵翼的伤亡也都很大,我军的伤亡数目已经超过官兵。”周洞天的脸上充满了忧虑。
闯军正被新军压迫得节节败退,是败退而不是以前那种有计划的主动后撤,新军已经走完了从渡口到开封一半的路程。在原定的计划里,闯军应该在接下来的这段路途上坚决阻击已经受到相当削弱的新军,而现在虽然新军确实受到削弱,但臼炮的使用让他们的攻击力仍极为可观。
“这种大钟似的火炮的缺点就是移动非常缓慢,而且无法用于野战。”另一个参谋军官指出,臼炮的问题在于发射速度缓慢而且很不精确,对着固定不动的战壕和棱堡长时间地射击总有命中的时候,但是如果是在野战的情况下,敌对的另一方不可能允许新军用牛车把臼炮拖到本方阵前百米处:“如果我们寻机和新军野战的话,就可以避免他们用这两口大钟打我们。”
“不行,”不等许平说话,以前的近卫营参谋长、现任的闯营大将军参谋长周洞天就反驳道:“现在还不是野战的时机,新军并没有被削弱到可以被一战击败的地步,现在我们还打不过他们!”
第二十九节 前沿
“那么,或许我们应该让李将军继续主动后撤,不要死守在阵地上挨打。”
“不!”许平立刻否决了这个建议:“先不要这么着急,一种新武器使用后,肯定会被夸大,我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
位于胡辰所在的这条壕沟后的棱堡是一个大型工事,虽然同样是木制结构,但是规模要比之前的大上很多,这里是战前就确定要坚守的几个要塞之一,能容纳几千名士兵。对面传来新军的战鼓声,看着越来越近地敌人,随着胡辰一声令下,壕沟里士兵开始向新军齐射。在壕沟的两面都有木制的短梯,如果棱堡指挥官要求迎战,就要从前面的梯子爬上去;如果指挥官认为敌人实力过于强大,那么就从后面撤退。至于什么时候敌军开始影响他们的炮兵射击,是安全离开战壕的时机,也是由指挥官判断的。
胡辰一手攀附在梯子上,回头仔细看着棱堡上的旗号指令。
旗号是迎战!
胡辰知道棱堡内的指挥官判断自己眼前的敌军只是佯攻,实力不足以对壕沟里的守军构成重大伤亡,他立刻指挥部队进行最后一次齐射,然后从面前的梯子上攀出壕沟,列队准备迎战。前面的敌军并没有立刻逼上来,他们散开队形让火炮轰击胡辰的部队,与此同时闯营的棱堡也在射下火力。
紧靠着壕沟的边缘,胡辰和对面的对手进行了短暂的对射,或许是对面的敌人判断无隙可趁、或是主攻方向上的新军已经被击退所以这里的牵制变得毫无意义,胡辰看到敌人迅速地退了下去。
“撤退!”
胡辰大叫一声,部下们急速沿着短梯退回壕沟中隐蔽,这时明军的步兵已经退后空出射界,火炮猛烈地袭来,胡辰跳下战壕时一枚炮弹就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有没有人受伤?”回到安全地带后,胡辰立刻命令部下们互相检查,在这个天气里作战,闯营禁止任何人擅自逞英雄,只要受伤——哪怕伤口再小、再不起眼也要立刻退回温暖的营房里。但即使有这样的命令,仍然非常危险,因为士兵们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变得麻木,有些时候甚至不能发觉自己负伤了。
正在胡辰忙着检查部队的时候,头顶上又传来炮击声,还有急促的脚步踏雪声,放哨的士兵示意胡辰无事,也没有新的命令。
——应该是援兵来了吧。
胡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这队人要负责防守这条壕沟一直到今夜的前半夜结束,所以肯定不会是换防,那只可能是援兵来了,或是李将军打算发起反击。
隆隆的炮声掩盖不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很快这声音就靠到战壕近前,四、五个人急匆匆地从后面跃下,带下大团的积雪和一阵新鲜的寒冷空气。
“大人。”胡辰看到为首者竟然是许平时,也不禁呆了一下。
“胡兄弟。”许平喘着气,笑着向好久不见的胡辰问好。本来以为带着几个卫士不会很显眼,没想到一路上还是遭到新军炮火关照,一路狂奔到壕沟边上才算松了口气。为了棱堡的安全,各条壕沟之间的交通壕已经被取消,因此除非是紧急情况,否则只用旗号联系,或是等到夜晚才在壕沟和棱堡间移动。
打完招呼后许平立刻爬上梯子,趴在壕沟边缘观察对面的动静,不时询问胡辰些问题。看了片刻后许平跳回战壕中,注意到新军似乎在休息后,胡辰立刻给部下们下令:“两人一组,揉脚。”
部下们坐在战壕中揉脚时,胡辰向许平报告:“大人,前天卑职手下有一个士兵突然阵亡,临死前全身高烧、药石无效,显然是负伤了。可是检查全身都没有伤口,死后才发现原来是他脚趾受伤了。这天寒地冻的,一般士兵们懒得脱鞋,脚上又凉所以就是破口了也很难察觉,可一旦开始发烧就来不及了。”趁着新军一时不会进攻,胡辰就让大家互相检查一下,也活动一下双脚这种血液容易不流通的地方,避免出现严重冻伤。
“是啊。”许平点点头,那个士兵或许是跑动时把脚碰伤了,也许是在对射时有炮弹打中附近的地面,激起的土石伤到了他,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因为这天气而稍微疼一下就过去了,士兵本人就没有在意,甚至早期发炎时都没有感觉:“这个发现你有没有向全军推广?”
“已经上报给了队里,队里说会向第一步兵翼上报。”
“很好,等我明天回去后,我会再问一下的。”
胡辰一愣:“大人今天不回去么?”
“今夜不回去了,”许平微笑道:“胡兄弟到部队里来,感觉如何?”
“当然很有用处了,当初在参谋队里,很多实际情况是我完全没有想到过的。”
“就是这样,我离开一线也太久了,有机会也得下来看看,”许平抖了抖身上厚厚的斗篷:“我特意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在战壕里过夜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军衔制度后,已经是天色接近黄昏,部下开始轮休吃饭的时候,许平又问道:“为何还没有见到新军那两口铜钟射击?”
“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天来一般都是夜里才开火,主要射击棱堡而不是壕沟,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军正在换岗,也可能会朝着开阔地打上两炮,不过不会很多,主要还是用普通火炮攻击我们。”
许平把这个情报消化了一番,询问胡辰道:“胡兄弟对此有何看法?”
“以前在参谋队的时候,卑职记得若是我军实力强大,一般都倾向于白天进攻,这样看得分明能迅速取得胜利;若是我们实力不足,就会想着趁夜浑水摸鱼了。”胡辰的看法是臼炮的实际效果不如它的威慑力,而新军对此也有类似的看法,所以更喜欢在夜里攻击来摧残闯军的士气:“此外还有一点,就是或许新军没有足够多的炮弹,所以他们无法像一开始那样疯狂射击,只好改为夜晚袭扰或是掩护冲锋。”
“说的很好。”对胡辰的提高,许平不禁有些惊讶了。
“大人谬赞了,现在卑职在指挥一个小队作战时,总忍不住回猜想参谋队是要达成什么样的计划,揣摩上峰给卑职命令的意义何在;而指挥一战结束时,又忍不住回想通过战斗得到的经验,假如应用在参谋队里,又能有什么样的作用。”
“看来李将军说的对,所有的参谋都必须有实战经验,而军官最好也尽可能地去参谋队熟悉一番。”最近一段时间来,许平感到闯营内的参谋队能力开始超过在新军时的感觉,他想这或许就是因为镇东侯当年的参谋都是从战场上提拔起来的,而现在新军的参谋大多都是教导队培训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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