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2 / 2)
“这些东西难道有什么是闽粤没有的么?”吴三桂听了之后大失所望,他还以为洪承畴有什么除了辽东其他各处皆无,而且需求量又大可以让他狠狠捞一笔钱的东西。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是除了辽藩其他地方都没有,而且不可或缺的话,太师难道还会把这东西白送给大王不成?不是说闽粤有我们就不能卖了,我们只要卖得比闽粤本土出产便宜就行了。”
虽然吴三桂没有做过买卖,但是他并非对商业一无所知,洪承畴这话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一瞬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国相:“从辽东万里迢迢地运去闽粤,且不说我们还没有船需要向海商或租或买,不说这一路上的风波漂没,就是十足十地运到了,我们怎么还得加上这一路上押运人的吃喝吧,需要有人装船卸货吧,需要清修港口吧……这怎么可能卖得比闽粤本地产还便宜呢?”
“因为闽粤得付工人工钱。”洪承畴淡然地答道。
……
今天被洪承畴带一个人来见吴三桂,私下里这人被洪承畴称为财神爷,吴三桂放下王爷的架子,和这个商人在沈阳的王府花园共进午餐。
“鄙人柳振业,先考讳上清下扬,或许辽王曾经听过。”
吴三桂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脸色一变连忙询问道:“可是齐公麾下的柳将军?”
“正是。”
吴三桂投向洪承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显然是责怪他竟然连这种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打探清楚。
“齐公赋闲后,先考愤而辞去军职,效仿陶朱公故事。”柳振业说他父亲没能熬到齐公出任练兵总理就过世了,而他本人也对军务没有什么兴趣,就一直留在商人行列中:“鄙人是工农银行的最大股东,这个银行本是齐公在福宁镇总兵任上建立的,主要是替福宁镇的军户储存积蓄,后来因为经营不善一直亏损……”
柳振业刚才向吴三桂简要介绍了一下银行的作用,就是替百姓存钱并且付给他们利息,听完后吴三桂心说:这样的冤大头岂能不亏损?
“大都督府关闭前后,银行的生意虽然遍布全闽、在广东和江西也有了业务,但仍是每况愈下,亏损超过二百万两……”
吴三桂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他觉得等这送人钱的商行生意遍布全国时,亏损得更多也不稀奇。
“后来齐公作价一两银子,把工农银行卖给了先考等五个人,先考获得了其中四成的股份……”
黄石并不认为银行应该亏成这个样子,不过他人在京师鞭长莫及,所以干脆卖掉了事,大部分他在福宁镇建立的产业,包括一些学校都如此这般处理掉。刚好那个时候柳清扬被福建理事会赶下台,黄石就把这个银行送给他。而吴三桂则在暗暗感叹柳清扬不愧是黄石的嫡系,居然这种烂摊子也肯去替他收拾,后来早亡大概就是鞠躬尽瘁了吧。
而柳振业自称他父亲接手后,银行迅速地扭亏为盈,五个股东都赚了个饱:“工农银行是老字号了,现在闽粤赣三省半数的百姓都会把钱存在我们银行里。”
柳振业告诉吴三桂他可以提供给辽藩贷款,不过他需要首先知道辽藩打算如何偿还这笔贷款的本息。对面的散财童子摇身一变突然成了面目可憎的放高利贷的,这让吴三桂吓了一跳,又是一番解释后,吴三桂总算明白了:“这个银行的生意,就是向老实本份的人借钱,然后拿出来放贷子吗?”
“是的,”柳振业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可耻,正色答道:“大部分人不懂该如何放贷,不懂得分辨好坏人,不懂得如何取保。我们虽然给的息钱要比贷息低一些,但是老实人坐着收钱就可以了,不需要自己费心费力。”
“柳小将军高见。”吴三桂笑呵呵地应道,他方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觉得不该说这种得罪对方的话——虽然对方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破坏世风的商人,不但放贷子还唆使诱惑良民都去放贷子。
几年前,许平带着兵马攻打浙江的时候,柳振业和其他几位股东对着来贷款的张再弟拼命地哭穷,最后只贷给了齐国公二十万两银子。而现在他们不但提供给福建、广东、江西的政府巨额低息贷款,还开始向北方发展生意。
“辽王殿下想贷一笔钱。”洪承畴替吴三桂说道。
“多少?”
“五百万两?”洪承畴趾高气扬的说道,其实他的底线是得设法借到五十万两银子的启动资金,他希望这个工农银行能够提供其中的大部分,当然事关辽藩体面,所以先一口气说十倍让对方意识到他们是在和一个堂堂的藩国做买卖,而不是什么只能做几十、几百两生意的小商贩。
柳振业脸色一变不变,微微颌首道:“好吧,愿为大王效力。”
这次来辽东之前,工农银行内部就希望能够垄断辽东的金融生意,所有的精明商人都知道只有垄断才是高效的,而竞争会让利润大大地降低,而福建、广东内部以前是理事会、现在是卿院始终在阻碍着他们梦想的实现。前两年,在山东由于担心风险所以和多位同行联手与大顺的钟防御使合作,结果导致了利润的极大损失,这次工农银行内部已经达成协议,决心冒险来独家满足辽东对金钱的需要。
在听到洪承畴的这个数字后,柳振业心中也是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因为这个数字在工农银行的能力范围内,甚至比他们预测的还要少。
柳振业表示他需要去看一看辽藩打算用来作担保和还款保证的矿山、港口,他表示可以介绍给辽藩一些实业大亨来开发这些矿藏,辽藩和工农银行的这些关系户合作也是贷款的条件之一。
第十三节 民智
“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考虑过……”最后柳振业还提到一个问题:“银子放在藩库里只会被偷、会生锈,不如存在我们银行吧,我们会付给利钱。”
吴三桂笑吟吟地送走了柳振业后,和洪承畴两人独处时忍不住骂道:“这孙子,他是想借我的钱,然后把我的钱放贷给我、用本王的钱来买本王的东西吗?”
洪承畴倒是对柳振业的财力大为惊叹,五百万两差不多是前明一年的正税税额,三饷加征后闹得天下鼎沸也不过替崇祯皇帝每岁敛财两千万左右,这工农银行眼都不眨就拿出来了。
吴三桂虽然也有些眼红,不过对方既然敢如此露财多半就是有什么后台,吴三桂一时想不通具体环节就先自嘲道:“齐公爱将之后,打狗还得看主人,这说不定是齐公藩库的金银呢。”
“齐公怎么舍得把他藩库的钱给我们?”洪承畴对没能事先发现柳振业父亲的底细感到很懊恼,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想到柳家放着好好的齐公心腹不错去经商呢?
“或许齐公想拉拢我们?”吴三桂歪头又想了一会儿,虽说这样可以解释一些疑惑,但还有许多不解之谜。
“要是齐公拉拢,大王不妨先虚与委蛇,把银子拿到再说。”洪承畴一直觉得应该养寇自重,不过吴三桂总是不以为然,虽然口头上答应,但是总说只要为大顺立下不朽的功勋,就能永镇地方。还说什么异姓王比同行王要让朝廷放心,就连朱洪武不都留了一个世镇云南的沐家么?
“知道了,知道了,相父。”吴三桂果然又不耐烦起来:“但主上给我王位是我拼命挣回来的,要是投了齐公,先不说这残明是不是还能翻天,就是能,还能给我更高的地位么?这都是一字王了。”
“就是因为是一字王了,陛下已经不能给大王更多东西了,所以……”
“好了,相父,本王要为大顺竞竞守边,虽然不会全不提防,但不管齐公是不是动用藩库银帮我,只要主上和残明对垒,我还是会一边倒地支持主上的。”吴三桂很怕洪承畴说顺了嘴,一不小心在外人面前也胡说八道,从自己国相嘴里吐出来的话想必牛金星是不会等闲视之的,吴三桂屡次听洪承畴说什么李自成才智并不突出,知道他对这个曾经多次败在他手里的义军领袖不是很看得起:“此外,吴王尚在,此念不可生也。”
听到这话洪承畴的兴头顿时被打落了不少,良久后轻叹一声:“其实也不是吴王了,陛下和大将军间隙渐生,将来之事如何还不一定呢。”
“那就将来再说。”洪承畴的话虽然吴三桂不是全以为然,但是能对自己说这种话足见忠心,反正吴三桂觉得自己是个有主见的人,关键时刻能把得住舵盘。
“银行这东西不错。”吴三桂紧接着对洪承畴说道:“我们要自己建一个,还有,绝不许让闽粤的银行在辽东发展存钱的生意。”
“大王高见,”洪承畴立刻心领神会:“这样我们的银行就不用付利钱了。”
……
陆续见过一批闽粤商人后,吴三桂对黄石的治国政策兴趣倍增,利用各种渠道找来大批资料,每天足不出户、通宵达旦地研究黄石的各种治国理念,连开府后新纳的众多妃子一时间都无暇宠幸了。
等到闽粤的商人开始计划开发一些沿海的港口和矿山时,吴三桂又把整天忙于政务而没有时间进行系统理论学习的洪承畴找来,见面后吴三桂就自得地说道:“齐公的治国之道,多有发前人之所未想之处,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大王想必颇有心得了。”洪承畴很少听吴三桂这么称赞一个人。
“怪不得吴王这么厉害,真是有个好师傅啊,不过他只学了齐公一些皮毛。就连这点皮毛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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