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威逼下,就见前方那群饥民顿时清醒了过来,紧接着呼啦啦一下全都跪了下来。
“军爷们行行好,施舍一口饭食吧!”
“活命之恩,一辈子都不敢忘!”
“大爷们可怜可怜吧,咱们全家三天都没东西下肚了!”
刘衍望着前方,只见上千饥民们哀声一片,跪在地上捣头如蒜。
“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呢?再说了,升米恩,斗米仇……”
接着刘衍摇头叹息,行善却遭来祸患的事,他可知道的不少。
于是刘衍让几名小旗官指挥众将士上前看押那些饥民,自己则是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一个人皱眉想了好一阵,面前这上千饥民到底要如何处置,可是想了一会儿之后,刘衍也没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就在刘衍准备要派人联络王家庄,放弃这些饥民的时候,忽然见着前方自己操练出来的那些墩军,正目光如炬地盯着饥民,防着他们再有什么异动,在人群中无比惹眼。
有了!
刘衍两眼一亮,自己原本想要能不能将这些饥民全都收容下来,就地转化为军户,在大盘堡各地屯田生活。
可是如此多的人口同时消化下来,刘衍要给这些饥民提供衣食、提供住所、重新开垦土地等等,这么多的开销即便是现在的大盘堡也不一定承受得下来,最多也只能留下一小部分人口。
更何况,现在大盘堡周围的耕地已经接近饱和,再要开垦荒地,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便要跟周边的火路墩、屯堡发生冲突,这些都是矛盾和问题。刘衍虽然有心将这上千饥民给吞下,可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刘衍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所以现在刘衍只能另想办法,就地解决这上千饥民的问题了。
于是刘衍将几名小旗官叫来,当下就安排起来,众人听到刘衍的打算,都楞了一下,好半天后才鸡啄米一般地点起脑袋来,这办法好!
可接着几个小旗官的脑袋又如蒲扇一般摇着。
陈勋担心的说道:“甲长,这是人都是饥民,他们不是鸡鸭,怎么喂养得过来?”
许铭也说道:“对啊甲长,咱们堡内可开不了这善堂,库房内的钱粮可都是大家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可是刘衍看着众人的样子,却笑了起来,刘衍提出了什么办法?
买人!
这上千饥民的身上一无所有,如果直接施舍饭食的话,姑且不说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留下太多祸患。
可饥民却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他们还有儿女。
把施舍变成交易,这事双方是平等的,也就说不上什么恩惠,自然不必担心后面的恩怨纠葛,只是陈勋几个小旗官都忧心大盘堡养不起这些人。
“如何养不起?只要半大的孩子,老弱一个都不要!”
八岁到十四岁的小孩,男女不限,三钱银子,外加二十斤粮食一个。不管是粮食还是银子,都直接从大盘堡的库房内支出。
接着刘衍便派陈勋过去交涉,让那些饥民推出代表,跟刘衍谈了这事,上千饥民一个个都无二话。
同时刘衍向饥民代表询问了一下,得知这些人大多是青州府安丘一带的百姓,自从遭了蝗灾之后,这一年便没了生计,入冬之后便冻死了很多人,在迁徙的途中听闻了大盘堡这边的富庶,这才是饿疯了要来洗劫大盘堡。
刘衍看着这些饥民之中大部分都是青壮和半大孩子,老人和小孩很少,这也难怪,体弱的都已经死了。于是便提出自己出粮买人,饥民出人得到粮食活命,刘衍得到人力扩充自己的实力。
灾年卖儿卖女,一个两三钱都能卖,现在刘衍给出了这样的价钱,还搭了粮食,这样的交易,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只是问题又来了,符合条件的小孩只有一百七八十个,卖了儿女的人家能过活了,没儿女卖的又怎么办?
刘衍面对殷殷切切的饥民代表,又开口说道:“我还可以留下五十户,在大盘堡这边转为军户屯田,不过这五十户人口必须要有青壮才行。”
“可是还有几百户人啊,大人发发善心,不如让我们都留下吧。”
刘衍看着前来交涉的饥民代表,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土地,能留下五十户人已经仁至义尽了,做人不可以得寸进尺!这事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有银子有粮食的,可以借,可以卖,我们管不了。”
刘衍这么对饥民的代表说,反正他给出五十多两银子,三千四百多斤粮食,剩下的就由饥民自己协调。在这种事上,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还不如让饥民自己做主。
到了这一步,别说陈勋等几个小旗官,就连那几个饥民代表都傻了眼,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商量的。
施舍的事变成了一桩交易,还能完全抽身,把利益恩怨全都丢给饥民自己,事情还能这么办呢!?
“有钱有粮的,总不成瞅着别家不管吧?”
刘衍这么问还有些犹豫的饥民代表,为首的饥民代表咬了咬牙,最终无奈地点头,这事丢在他身上,也就是一桩天大的责任,他得去说服卖了儿女的人家,看能用什么方式来照应没儿女卖的人家。
“甲长,知道你这是在行善,却没想到你这么……”
陈勋站在旁边纠结地说着,却找不出词汇来形容刘衍这样的行事。
“我只是认为,他们既然能抱成一团,跑那么远来抢咱们大盘堡,那么也能抱成一团,互相照应渡过难关。”
刘衍淡淡的话语,让那几个饥民代表羞愧难当。
正说到这,忽然那些饥民搔动起来,众墩军也都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大盘堡的东南面,一支人马正在快速朝着这边赶来,看旗号正是王家庄百户所的人马。
管队官王炆镇亲自来了,不但调动了王家庄的两百墩军、青壮,总旗官贾洪雨还将七十多个家丁也一并拉了出来,完全是以处置这上千饥民的准备而来的。
“四周已经被各处墩军给封住了,你们就算闹出什么事,也是插翅难飞!”
片刻之后,管队官王炆镇气喘吁吁的叱喝着跪伏在脚下的上千饥民。
“既然大盘堡替你们作了保,你们也悬崖勒马,没伤了人命,今次之事不予追究。本官会协调各处,给你们发下一些口粮,尔等拿到口粮之后,便要尽快返回各自家乡……”
一名百户官的训斥像是一把大铁锤,砸得那上千饥民的脑袋在地上使劲磕碰着,溅起片片细碎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