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灼华磨牙,早知就不该好心捡她回来,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踯躅再三平定好情绪,神情变得柔和,学她哄自己的模样,勾勾指头,眸底涟漪荡漾搅乱一池碧波,软言相诱:“乖,过来。”
“不!”
“过来。”
“大骗子,由始至终你都在欺骗爷,前几回受骗而不自知是爷犯了蠢,这次爷再上当就是傻子了!不去!”
紫瑜拒绝得干脆,眼神写满‘你叫我过去就过去,爷要不要面子’的意思。
再者,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她断不会做傻兮兮送上门的蠢事。
如斯反复多回,饶是耐性再好也已磨净。
展灼华眼睛一眯,张臂飞扑到榻上,揪住紫瑜的袖子使劲往外拖,腰部陡挨一记踢踹,直接滚下了榻,咳得岔了气。
他垂目去瞧更为怒火中烧,脏鞋印明晃晃烙在腰际,手下拽扯的动作愈加凶猛,“麒麟不发威真当是病猫啊!”
遂,一人踞守床隅手脚并用,一人紧扒广袖死拽腿夹……
挨得近些,紫瑜才看清他右颊略微红肿的五指印,忽然福至心灵,自己做梦时手脚素来不安份,莫非那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他脸上?
恍神间,一阵猛力推搡,背脊‘咚’地撞向夔纹榻栏,紧随的撕裂声尤为突兀。
顾不及后腰的疼痛,她摸着光溜溜的左臂,始觉衣衫被剑气割破加之那蠢麒麟狠扯。
它不掉谁掉……
半幅柔滑衣袖挂在手中,展灼华跌坐在榻沿明显挺意外,抬目发现紫瑜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心底的别扭感使然叫他莫率先低头认错,飘忽目光不经意滑过对方裸露的左臂,墨眉一拧,死死盯着肘部一粒红豆大小的朱砂痣,恨不能盯出个洞,甚至亲自捞起那条白嫩藕臂验看。
天石曾述:有女美玉者也,左臂肘部带朱砂痣,即尔之真命天女。
瑜,乃美玉。
那她……
展灼华抬头的瞬间,结结实实扛了一记掌掴,耳朵嗡嗡作响,偏着脑袋懵了一息。
紫瑜迎面劈砍去一掌,毫不犹豫的将人踹下榻,收回泛红的巴掌,整个人如丧考妣,哆嗦着手捡回半截衣袖,紧紧搂于怀,哀嚎出声:“爷的衣服啊!苏禄国的竹纱锦,织造出的衣衫稀罕金贵,是爷花了重金购置,居然毁了……”
忒肉疼!
她嚎了一阵子,尤觉不解恨便伸臂抄起榻畔的小窝砸过去,又扑下榻和展灼华撕扯成团,抓挠咬踢活像头疯癫的豹子,“混蛋,敢扯爷的衣服!”
处于下风的展灼华左挡右避,试图逃脱,“放、放肆!吾乃麒麟族尊主,汝胆敢……”一个没留神,竟被她偷袭成功,面色‘唰’地煞白,飙高嗓门吼叫:“嗷!愚蠢凡人快松口别咬胳膊。”
“爷信你个鬼,你个臭男人坏得很!管你什么尊主,惹爷的人没好果子吃。”
“快松手别扯吾发丝,疼……疼!”
展灼华推不开骑着他的紫瑜,呜咽着出声,眼眶包了两汪悔泪。
长老所言诚不欺吾,宁惹上古凶兽莫惹女人,惹恼她们便是自掘坟墓。
颤巍巍捻指捏起一记定身诀方得以逃脱,他躺在蟹青色缠枝纹氍毹上气喘如牛,衬得一张脸煞白,原本精致俊朗的五官也平添无数红肿淤青,本想咧一咧嘴角,结果疼得他倒抽凉气。
这女人战斗力忒彪悍!一面捂着颈边牙印,一面将紫瑜丢回榻上,然后捡了把木椅坐定,顶着满脸精彩纷呈的颜色,聚精会神地打量起她。
嗯,还是安分下来最美。
“……”
紫瑜呈人形木偶状僵坐榻沿,浑身上下惟有眼珠能转,便连连丢白眼表达对他胜之不武的鄙夷。
有种别玩阴的,若靠武功取胜爷,还能敬你是个郎君,现在……
满腹牢骚倏忽僵凝在心中,未料对方霍然凑近,紫瑜瞠目,二人面容乍然挨近,温热的鼻息轻呼在彼此面颊。
四目相接,窗外丁香馥郁的香气弥漫肺腑,甜沁的滋味仿若清泉漾开的柔波,蜿蜒晕散出倾世画卷,芬华桃夭绽放在炯亮瞳眸深处。
“算了,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展灼华含糊咕哝句什么,旋即抱肩抬高下颌睥睨她,端得是不可一世之姿,“看在你维护吾的份上就给你看罢。”言毕,满头雾水的紫瑜便见到了一幕此生难忘的景象。
云雾从四面八方汇涌拢起滔天白芒,赫然出现一只首若狮头,形似鹿,头顶长浅灰肉角,身覆鳞甲,尾似牛尾的巨型动物。
矫健的姿体,肌肉骨骼线条紧实分明,蹄踏祥瑞紫光,湛然目光带着凌傲王者之气。
麒麟族英姿伟岸乃其他神兽所不及,平日更不轻易以原形示人,能见识到是修了天大的福分。
哼,今儿就让那女人开开眼界,展灼华骄矜地斜了眼紫瑜,脸色蓦地一垮。
嗷,人怎么昏了……
本神兽很不爽!
夜空月朗星稀,皎洁清辉从九天倾泻而下,树影随风婆娑筛落清寒柔影,忽明忽暗的香花草木间缀满荧荧灼烁的流萤,一粒粒光点似熠熠明珠,陪伴万物蛰伏休憩。
暗夜笼罩下的赭古居灯火如豆,阒寂异常。
屋内,镂雕夔纹连枝灯高燃汩汩暖色,耀起一室明亮。
紫瑜揉了揉额角,伸手取来榻尾搭着的玉涡色罩衫,垂着略带倦意的眉眼,披上,遮住破烂的里衣,踱至房门口打量着,扬手向虚空中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