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嫣又在说这样的话,她每次与她欢好的时候都会这样说。
吴玉霜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从没有过什么回应。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
绣嫣似乎也根本没想要她的回应。
水凉了,梨花点点,花瓣斑驳地飘在水面,吴玉霜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也看不清绣嫣的,弥散成一片。
二人又休息了一会,绣嫣服侍着吴玉霜上床安寝。
吴玉霜几乎立刻就睡着了,半夜时因为口渴醒了一次,绣嫣伺候她喝了水,又重新躺下。
暗夜中,吴玉霜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和绣嫣云雨的时候,她心中涌起过一个念头。
在欢愉的顶峰,哪怕有人要她为绣嫣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
一想到这个念头,吴玉霜浑身一凛,心底鑽出一缕恐惧和厌恶,像黑夜在林子里被蛇咬了一口,像是下台阶时走神踩空,驀地一下。
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富商沉荣舟的嫡妻,居然就因为一些肉体之欢,愿意为了一个歌楼的女人去死。
怎么可能…
她在心中驳回自己的这个荒谬的念头。
明月不再将窗户照得雪亮,退却了淡柔的月光,卧房中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昏暗。
丈夫不在家,偶然和小妾有了这样的事情,终究不算光彩。
吴玉霜想到要结束这段关係,回到正轨上去。以前的日子虽然清寂,但至少安全,不用每天像这样提心弔胆。
下次绣嫣再这么做的时候,她要制止她,以她们二人身份的差距,绣嫣绝不敢有什么逾矩的。
不,或者明天吃早餐的时候就和她说明白。
吴玉霜打定了主意,又思忖了半天才睡。
扭头一看,绣嫣倒是睡得很香,一点烦心事没有的样子。
她当然没有烦心事了,一个已经是最底层下九流的人,还有什么好失去呢?
本就一无所有,自然无需担心,就像街上的乞丐,快乐地敲着空荡荡的破碗。
但吴玉霜不同。
她有家庭,有地位,有丈夫,有锦衣玉食,有僮僕数百,她有太多太多绣嫣没有、八成也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她和绣嫣继续这样下去,她就会堕落到一个可怕的地方去,一个永远爬不上来的深渊,泥坑。
所以她害怕了,所以她要抽身——在一切还没有变得太糟糕的时候,结束这段本就不应该存在的荒唐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