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投胎转世?”
绣嫣望着河畔枯白的柳树,万缕千丝,随风而动,总不离根。
吴玉霜沿着河边缓行:“佛家说有,孔夫子又似乎不信,眾说纷紜,总没个定数。”
“姐姐学识渊博,我不知道那么多学说,我只信姐姐说的。”绣嫣望她。
“我么…”吴玉霜垂眸道:“若有投胎转世,在千百次轮回之中,失散的人总能重新相见。”
绣嫣点点头:“我也相信。”
吴玉霜的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红漆叁孔石桥上:“若有来世,我托生成个男人,你还是女人,我们做夫妻好不好?”
绣嫣笑了,摇头:“不好。”
“我托生成女人,你也是女人,我们做姐妹。”吴玉霜说。
“不好。”
吴玉霜望着绣嫣,想求一个答案。
绣嫣说:“来世我是一滴雨,姐姐也是一滴雨,落在树叶上就融匯在一处。”
吴玉霜浅笑,轻抚着绣嫣的额头:“别人说起投胎转世,都说要做帝王将相,你倒好,想着去做转瞬即逝的雨水。”
绣嫣说:“姐姐会陪我吗?”
吴玉霜点了点头。
临近年关,绣嫣和吴玉霜正筹办着过年,准备发给僕人们的年例和赏钱,吴玉霜计算钱数和人头,绣嫣把银块上秤称好,和铜钱一起包在喜气的红纸里,再用红娟布包起来,放在银盘里,两人配合默契。
吴玉霜在发放年赏这件事上向来是亲歷亲为,不会有人从中抽空子搜刮赏钱,分下来多少,拿到手上就是多少,下人们也都心悦诚服。
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吴玉霜说:“绣嫣,你来念数,我来包钱。”
“怎么要换过来呢?”绣嫣好奇问。
“人们看到是你包的钱,有人若是不忿,想要找你的麻烦,就说是你包错了,”吴玉霜走到绣嫣的位置坐下,拿起红纸和铜钱,“到时候我再替你分辨,好像故意袒护你似的,不如我来包。”
“真是辛苦姐姐,”绣嫣笑道:“我去倒茶。”
绣嫣正倒着茶,小廝传来书信,吴玉霜坐下看信。
绣嫣留心着她的表情,吴玉霜的脸色在一点点往下沉,像是雪地里瀰漫开一层淡淡的云影,信里所说的应该是不太好的事情。
“姐姐,是什么事?”绣嫣走过来,手轻轻搭在吴玉霜的肩膀上,并没有看到书信的内容。
“老爷要回来了,”吴玉霜将书信递给绣嫣:“约莫再过一旬就到家。”
绣嫣也是一怔,接过书信,边看边说:“哦…那要准备着迎接老爷了。”
吴玉霜拍了拍绣嫣的手:“他在家也不过是待一两个月,明年开春的时候,仍旧去外地跑生意。”
绣嫣调笑道:“终究咱们是真夫妻呀,姐姐跟他是假过日子,跟我才是真过。”说着,又握了吴玉霜的手。
“…”吴玉霜的脸上泛起薄红,一时语塞,待要说些什么去接绣嫣的话,又迟缓得接不上来,只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心绪微乱,吴玉霜数钱的时候险些算错,着意多数了几次,铜板在木桌上擦出响声。
绣嫣望着浑黄的、沉甸甸的铜钱串子,像几条黄铜软蛇,她心想,人的命运是否也像这铜钱一样,暗地里有一根线串起来,怎么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