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森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玛歌很少听见他这样的笑声,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玛歌轻声问。
良久的沉默,使她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得到答案了,但萨克森似乎只是在回忆。
“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他会说法语,还是个足球迷……不知道在哪个街头跟人学会了拉手风琴,回来私自把农场主儿子的手风琴偷出来给我们弹,害得我没日没夜挖了两天土豆……噢,他学什么都挺快的,但唯独种土豆这件事,从小就没什么天分……”
萨克森东一句西一句说得有些混乱,但玛歌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他说完,她才开口道:“听起来是个让人操心的浑小子。”
萨克森将烟掐灭,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呢?萨克森。”
“什么?”
“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萨克森怔住了,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人问过。他和维尔姆是双胞胎,自出生起几乎就形影不离,人们总是习惯于在看到两个相似的孩子时,关注更活泼、更亮眼的那一个。
而威廉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他们这样一个家庭里,酗酒庸碌、无法维持一家生计的父亲,美丽但怯弱的母亲,调皮捣蛋的弟弟,非常需要一个沉默但有力的支撑。
父亲在时,他从醉酒后发疯的父亲手里保护母亲。父亲死了,他流转于弗莱堡的农庄与街头,养活母亲与维尔姆。维尔姆死了,他成了母亲唯一的依靠。但是后来母亲也不再需要他……
继父说:“萨克森,钢琴、马术、击剑,这些你可以一窍不通。军人以为国家开疆拓土为荣耀,你只要作为伟大德意志挥出的一把利剑,足够的锋利,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新婚妻子说:“萨克森,你就是一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有女人爱上你这样的男人。戴着你那一堆勋章死在战场上,也许是你作为德国人唯一的价值了。”
他想,也许他到死都没有一个时刻是属于自己的,这难免令人有些感伤。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乌黑柔软的发,“我也记不清了…”
玛歌眨了眨眼睛,她从未对人提起过这段时光,但今晚不知为何,她想要告诉萨克森。
“萨克森,我也见过弗莱堡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