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美尔刚接手第7师时,这个年轻的军官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在他看来,这位上校的气质并不适合装甲部队。
装甲兵其实就是现代骑兵,天生躁动、狂热、横冲直撞、势不可挡……装甲部队在进攻时应永不停顿,进攻,不断进攻!他手下的军官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个性火爆的行动派。
但萨克森恰恰相反,他安静、冷峻、沉默寡言、浑身充实着一种防守的力量,在讨论战术部署时,他也常常惜字如金。
一次偶然的契机,才令他对萨克森刮目相看。在法兰西战役中,第7装甲师一路狂飙至盟军后方与其交火。当时盟军绝境反击,英军用玛蒂尔达2型坦克发起了突击,第7装甲师坦克主炮最大只有70mm,无法打穿玛蒂尔达的坚硬装甲。
坦克部队在推进过程中容易和大部队发生脱离,一遇到阻碍,无有效火力支援,就面临十分危险的境况,当时一众军官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萨克森冷声提议道,我们可以用防空炮试试。隆美尔恍然大悟,立即命令部队将88mm高射炮对地平射,这才使英军坦克逐个陷入瘫痪,扭转局势。
隆美尔才惊觉这个沉默的军官,作战思维十分灵活,头脑冷静、心思缜密,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
至于他的家庭,表面上他出身于普鲁士军人世家,标准的容克贵族,父亲与A集团军群参谋长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据私下的八卦消息,他只是继子,幼年一直在农场帮工,处事风格也与后来的贵族家庭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眼见为实,隆美尔反倒对他多了几分亲切之感,曼施坦因可是个名副其实冷冰冰的容克军贵,性格孤傲,隆美尔对那位同僚并无多少好感。
“曼施坦因将军曾多次要求让你调任集团军参谋部,你屡次推诿,这是为什么?”
众所周知,各级司令部参谋和总参是德军名将的起点,进去历练一番,再出来必将委以重任,这是多少军官求也求不来的机遇。
“我总以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萨克森露出苦涩的笑意,如实坦白。
隆美尔微微错愕,调侃道,“看来我们这里有一位厌战主义的指挥官。”
“那6月份部队屯驻柔恩时,您飞回德国符腾堡州为妻子庆祝生日,又作何解释呢?”萨克森不无揶揄道。
隆美尔与他对视一眼,转而大声朗笑,这小子对他胃口。
“元首密令,冯·丰克少将即将接替我出任第7师师长,我转任非洲军团指挥官,你有没有想法?”
萨克森明白,这是一个难得的邀请。
“我想留在这里。”
“第7师大概率会调去东线战场,前景不容乐观。”
“我明白。”
隆美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是皑皑的雪地映射着莹白的月光,被尽数收进了那双蓝色眼睛里,在这个一身孤寒的年轻军官身上,他竟看出了几分柔情。
他隐约有了猜测,罢了……年轻人总是有大把的岁月和精力可以挥霍。
“圣诞节快乐,萨克森上校。”
隆美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返,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中盛放着一束火红的玫瑰,他递给萨克森:“这是营地士兵送给我的圣诞祝福,我想你今晚会用得上,萨克森。”
隆美尔离开,萨克森望着那束妖冶如火的红玫瑰,层迭绽放的花瓣形状婀娜,微微凑近鼻尖,馥郁的清香在冷空气中滋生蔓延。
自Advent那天起,别墅里忙个不停的小女人、圣诞晚宴中谈笑风生的军官同僚、雪地里欢声笑语的营地士兵、以及这一束带着隆美尔将军隐秘祝福的红玫瑰…
此刻,战争似乎也慈悲地展现出温情的一面,对每一个心怀期冀的刽子手不吝微笑,纵容他们沉耽在不可告人的甜蜜与眷恋之中,获取内心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