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2)
这变动突如其来,舱内数人顿时惊得面色苍白,此时却闻碧落身后一个儒雅的声音传来:“李兄何必出手如此狠毒?”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那早该跳船逃命的书生,可他不但没走,此时反而站起身来挡在了碧落的身前。“刀疤”心中一震,顿时问道:“你如何认得我?”书生淡淡一笑:“江湖上谁不认得你李大堂主?却想不到,名镇四海的神刀堂堂主,如今却沦为不入流的杀手。”
“刀疤”顿时变色,忽然惭愧笑道:“阁下见笑了,神刀堂惨遭灭门之祸,唯我个孤家寡人幸免于难,只能靠杀人越货维持生计。”他说着将书生打量了一番,笑问道:“原来阁下也是江湖人,不知如何称呼……”
“天涯游子君莫问,浮萍漂泊本无根……”
“哈哈,好个无根的浪子。”“刀疤”说着踱步走到墙边拔出九环钢刀,又道:“今天这闲事公子最好别管……”“刀疤”话音刚落,却闻书生答道:“管又如何?”
“刀疤”两腮横肉栗然一抖:“那就先问过我这口刀吧!”他话刚出口,钢刀已赫然朝书生当头砍去,见他一动,舱内其他五名汉子立马抄起各自兵刃困向书生。却见书生缓缓抖动肥大的衣袖,忽见袖中银光一闪,已从中滑出一把形如冷月薄如蝉翼的三尺短刀,银光游走,彷如一匹咆哮的白狼,疯狂的撕咬着眼前的猎物。
“刀疤”六人联手齐攻,却进不得书生半分,“刀疤”心中大骇,抡起钢刀便朝着书生拦腰斩去,书生却依旧不闪不避,竟以短刀迎向“刀疤”手中厚重的刀锋,果不其然,书生手中的短刀哪里顶得住那厚背刀的冲力,立时火光四射而出,短刀“唰”一声从书生手中倒飞而出。
此时只见书生猛然一个转身,以左手抓住腾空的刀柄,霎时间只闻“噗”地一声闷响,“刀疤”的颈上已多出一道血痕……
游船依旧在湖心荡漾,那艘小船却早已被风吹得不见了踪影。书生盘腿坐在船板上,手拿一块已被血迹染得猩红的丝绸罗帕,轻轻擦拭着另一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刀。他抬头望向远方,忽然凄惨的一笑:“人命薄如纸,本是六个活生生的汉子,如今却成了六具尸体,被风吹到哪里就要葬在哪里……”
正说着,碧落已缓缓走出舱来。“公子亲手杀了他们,现在却为他们惋惜,这是何道理?”书生回首一笑,答道:“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放过我吗?”书生说着将擦拭干净的短刀又藏入袖中,接着道:“道理?成王败寇便是这世上唯一的道理。”
碧落点点头,又问道:“公子方才用的可是双绝刀法?”书生一愣,转而笑道:“姑娘好眼力,不过这双绝刀法已近失传,姑娘又怎会认得?”
碧落笑道:“小女曾听家父提过,说这双绝刀法乃是江湖中最诡异多变的刀法。相传此刀法由一代枭雄轩辕圣君所创,后来刀法秘籍却无故流落到杀手组织七凶会中,之后便因它掀起了一场江湖浩劫。此刀法无招无式,苦练十年却未必有所小成,一般刀法只注重单手修行,而双绝刀法的精髓却是双手双绝出其不意,凡习此刀法者,不单要反应迅速,双手更要敏捷有力,无论左手右手,出刀都要又快又准,才能将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使人防不胜防……”
书生禁不住又将眼前这位朱唇素手含笑而立的姑娘从新打量了一番,方才豁然笑道:“姑娘如此见识广博,莫非已猜到了在下是何人?”碧落微微颔首:“实不相瞒,此次我正是为寻公子而来……”碧落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面上已现出一丝嫣红:“却没想到,传闻中冷血无情的兰花公子竟是这般温文儒雅;更想不到,我苦苦寻不到的人竟无意间救了我的性命……”
世上令人想不到的事本来就很多,不只碧落想不到,天下间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俊朗的文弱书生,竟会是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杀手——欧阳兰呢?
风渐停了,清晨的薄雾也渐渐散开,船儿浮在如镜般平整的湖面上,搭配着远处岸边苍翠的山林和林中偶尔惊起的几只伶仃的飞鸟,宛如一幅名家笔下的泼墨山水,放眼望去,一切皆是安然自得,容山之雅容水之静,不失为人间仙境,却又充斥着盎然的生机……
“你要我杀铁不凡?”欧阳兰微张着嘴,本就淡薄的目光越发冰冷起来,顿了顿又说道:“铁不凡乃是当今武林盟主,若是与他为敌岂非和整个武林为敌?单凭这点,我为何帮你?”碧落咬了咬唇边,答道:“因为你是杀手。只要你帮我杀了他,无论多昂贵的报酬我都愿意付。”欧阳兰一听这话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错,他是个杀手。正因为他是个杀手,所以才更懂得生命要比钱财贵重得多。
“还有……”碧落又说道:“你虽是杀手,却只杀奸恶之人,因此天下人才敬赠了你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欧阳兰颔首笑道:“你所说不假,我一生最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过……”欧阳兰好奇般盯住碧落,问道:“铁不凡忠肝义胆名满江湖,他有何该杀?”
“你可认得这个?”碧落从腰间取出一封信函,又道:“此乃三个月前陕南大旱时,户部的拨银赈灾凭据,有印痕为证,你可识得?”欧阳兰抬眼扫了扫信封上的印痕,果然是户部的印记,于是问道:“这印记不假,不过与铁不凡又有何关联?”欧阳兰说着又望向碧落,却不知何时,碧落的脸颊上已满是泪痕……
碧落拾起袖角拭了拭泪水,呜咽道:“家父正是陕西布政使苏赢大人,三个月前陕南大旱,我爹上京恳请朝廷拨款赈灾,皇上恩准,命户部拨出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运往陕南,然而,从都城到陕南不但路途千里,途中更是贼匪辈出,朝廷却仅派出不足十人的押运队伍随同我爹运送灾银,我爹虽救灾心切,一想到途中那些无恶不作的拦路虎,也只能暗自焦急,不敢运银出京……”
欧阳兰眉心微皱,沉沉开口道:“若我记得不错,三个月前正是铁不凡剿灭西湖水匪的时候吧?铁不凡独闯匪帮,连毙恶匪百余人,如今这事迹已传遍了天下……”
碧落冷哼一声,说道:“不错,我爹返回陕南的前一天,正是铁不凡押送水匪头目入京的日子。我爹与铁不凡本是旧识,一听说铁不凡到了京城,当下找到他所住客栈,请他相助押运灾银,铁不凡倒也未曾推辞,直接应了下来。果然,借着他武林盟主的威望和一手硬功夫,一路上也算太平,谁知运银队刚入了陕南境内,铁不凡便在其他人的茶饭中下了**,趁众人昏厥之际,卷走了灾银……”碧落又忍不住呜咽起来,哭泣声越起越高,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却没人理睬的孩子,总算将满腹的痛楚倾诉了出来……
欧阳兰从袖中取出丝巾递向碧落,碧落微微颔首答谢,又说道:“我爹醒来后发现灾银被窃,急忙马不停蹄赶回京城禀报,谁知铁不凡却谎称当日运银时自己并未同往,又买通朝中官员和当时运银队的几名官兵为他作证,诬陷我爹监守自盗。皇上大怒,不分青红皂白便当下将我爹除去官职,押回陕西州衙等候发落……等我得知此事,我爹已被关入了州衙大牢,我连夜到牢中看他,我爹才算对我说出了详情,并将这封户部下发的拨银凭证偷偷交给了我,这信里不光记有灾银的数目,还列有户部点派的运银队人员名册,铁不凡的名字也在其中,可说是为我爹平反的唯一物证……谁知之后不等朝廷判决,我爹为证清白,便在牢中咬舌自尽了……我爹一死,铁不凡便猜出信函定是在我手中,于是召集爪牙四处抓我。我本想上京告御状,怎奈铁不凡早已派人先一步混入京中,只等我自投罗网……无计可施下,我只能求助于公子,当今天下能与铁不凡一较高下的,恐怕也只有公子您了……”
碧落说得肝肠寸断,欧阳兰听得更是怒火冉冉。此时碧落总算停住了哭泣,手中的丝巾已被泪水浸透了大半,只听她颤声说道:“虽说我爹含冤而死,我却直到现在也不明白,铁不凡贵为武林盟主,以他的身份地位又为何会打这一百八十万两赈灾银的主意?”
欧阳兰冷笑两声,满腔的怒火已止不住地在心头翻涌:“这就是欲望。”他忍不住暗叹一声,接着说道:“总有人以为,海上云雾飘渺的远山中藏着无数奇珍异宝。他越这么想,就越想到山上去看一看,因为他早已被欲望所支配,从而迷失了本性。可是当他真的不顾一切驾着小舟出海,然后费尽千辛万苦登上山顶时,却发现,远山之内唯有落花。所谓的奇珍异宝终归是他的妄想。他终于明白,自己曾拥有的一切是多么宝贵,可是当他懂得反省的时候,也许渡他过海的小船早已被海浪所吞噬……他回不了头,最终只能连同自己的贪婪,孤独的枯死在无限的悔恨中……”
“你是说,他已不懂得什么是满足,只剩一味的渴望拥有?”
欧阳兰默默点了点头。
欲望就像一只活在人心中的野兽,有的人得到的越多,就越想得到更多,于是那头野兽越来越大,渐渐的吞噬了人心,泯灭了人性。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又有多少人不是心甘情愿的被贪婪欲望所吞噬呢?
正文 江南烟雨蔽长空
更新时间:2011-8-19 6:17:04 本章字数:5857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归。江南多雨,淅淅沥沥的雨一下便是一天一夜。雨水滴打在青石路面上,顿时溅起一层层的薄雾,笼罩了整个城镇。雨并不大,却足以打湿江南人的丝绸衣裳,行人便撑起一把把五彩斑斓的纸伞,漫步在这雨雾侵袭的烟城石路上……
天色渐晚,雨滴渐密,行人们匆匆赶着路,都欲早些赶回家去,渐渐的只剩下几只隐隐约约的人影在雨中闪动着。纵使这江南的雨景再美,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迎着寒风一直站在伞下欣赏。
欧阳兰却与他们不同,雨下得越大,他却走得越慢。只见他举着一把淡蓝色的纸伞,正微低着头沉沉思考着,像是在倾听雨滴打落在纸伞上的声音。他两鬓稍白,下颚布满黑灰色的胡茬,看似只有三十左右岁年纪,但从他一双眼中却透出一种沧桑、疲惫的目光,那种目光就像一个已对生活绝望的落魄老者一般,看似苍白无神,其中似乎又隐藏着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他不是江南人,却已在江南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只知道两年前很平常的一天,他便出现在镇上,开了一家名叫飞雪堂的药铺,从此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小镇一步。他不爱说话,也很少去插手药铺的生意,只把药铺全权交给和他一起来到江南的仆人陈福,便整天不是抱着酒壶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到西湖畔边独自沉思,尤其在下雨的时候,总能在街上看见他撑着一把纸伞独自漫步的身影。
若有所思间,他已不觉走进了一条小巷,过了这条巷子便是他的家。此时雨还在下,已比方才还要大了许多,他轻轻叹了口气,侧耳细听起沙沙的雨声,却听得一阵嘈杂。
一阵“啪啪”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子已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欧阳兰定睛看去,只见那女子浑身上下的衣服已被雨水打透,胸前隐隐约约的渗出一片血迹,一头本该蓬松秀丽的长发,此刻因为被雨浸湿的关系,却紧紧的贴住她的面颊。欧阳兰不由自主的朝她面颊上多看了两眼,那是个很美的女人,美得只能用“明眸皓齿,唇若樱花。”这八个字来形容。
她跑到欧阳兰身前突然停住步伐,盈盈秋水般的双眼紧紧盯住他急切说道:“先生救我。”不等欧阳兰作答,只听后面又传来一串脚步声,两名大汉已急急追了过来。那女子身形一转,抬手之间一条长鞭已如灵蛇猎兔般从她袖中飞出,直向二人打去。两名大汉向两侧一闪,长鞭已从二人中间直插过去,右侧的长须汉子顺势伸手一抓,鞭子顿时已被他抓在掌中。
长须汉子嘿嘿一笑,咧嘴说道:“如烟,你今天可是插翅难飞咯。”说罢紧抓长鞭用力一扯,那女子顿时被他扯倒在水泊之中。另一个汉子见状笑道:“姑娘,鞭子可不是绣花针线,劝你还是别碰的好。”说话间只见他将挡在额前的长发向耳侧一撩,竟是个独眼。
如烟朱唇紧闭,趁那长须大汉不备,手中猛然一抖,鞭子一端顿时从那大汉手中脱出。独眼汉子见状大喝一声,一个健步冲向如烟,扬刀便砍。却不想那甩在半空的鞭子竟像长了眼睛一般,一下缠在那独眼汉子颈上。独眼汉子惊得冷汗直流,正要挥刀斩断鞭子,却见如烟抬手一抽一带,那独眼汉子顿时被甩了个人仰马翻。
“拿命来。”长须汉子大喝一声,急运一掌击向如烟,如烟手中又是一抖,长鞭又朝着长须汉子迎头打去。只见那长须汉子单手一晃,长鞭已被他缠在了手腕上,不等如烟收鞭,那刚猛的一掌已狠狠打在她胸膛之上。如烟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一口鲜血方从口中喷出,人已被掌力震出了老远,等到恢复意识,却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正是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观看的欧阳兰。
长须汉子一见欧阳兰护住那女子,立时怒道:“衙门办案你也要管不成?识相的给我让开!”却听欧阳兰轻声笑道:“我只见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却并未看见什么衙门办案。”长须汉子破口骂道:“你算什么狗东西?难道连我们长髯公、独目鹰的名号都不曾听过?现在赶紧滚倒还能饶你不死。”待那长须汉子说完,却见欧阳兰只关切的看了一眼怀中奄奄一息的如烟,并未回答,似乎根本便没有去听他说话。
自称长髯公的汉子看在眼里更是气上心头,当即怪叫一声:“拿命来!”人已大步流星得冲向欧阳兰,欧阳兰将手中纸伞一抖,“呼”的一声伞骨顿时合起,未等长髯公出手,纸伞已直直戳在他心口之上。长髯公只觉周身一麻,人已“扑通”一声跌倒在水泊之中。身后独目鹰看在眼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说他兄弟二人多年来在江湖上明枪暗箭也见得不少,却从来未曾见过如此之快的身手,只出一招便将以内力见长的长髯公击倒,更快得连他这只锐眼都不曾看见这伞是何时击出的。
此时只见长髯公气呼呼的爬起身来,双掌立时化爪打向欧阳兰胸前膻中穴,欧阳兰随手将伞一横,正挡住袭来的一爪,长髯公眼看一爪落空顿时变招,一手牢牢按住纸伞,另一手猛然朝欧阳兰双眼插去。这一爪快若闪电,眼看离那双冷漠的眼睛已不过一寸的距离,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只见那把被长髯公紧紧按住的纸伞不知何时已紧紧抵在了他喉间天突穴上。
长髯公想动不敢动,只怕那只握伞的手稍微一用力,自己的喉咙上便要多出一个洞来,急忙低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欧阳兰不语,轻轻将伞从他颈上拿开随手一甩,伞又打开撑在了他头顶之上。“好快的身手。”独目鹰轻轻拍了拍手走上前道:“幸好阁下握的只是把伞,若是一把刀……”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欧阳兰不由皱了皱眉,片刻便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漠。
只听独目鹰又继续说道:“阁下的身手倒叫在下想到一个人,不知阁下是不是复姓欧阳,单名一个……”话未说完,只见欧阳兰目光如炬,冷口说道:“朋友认错人了。”独目鹰似乎还有话说,刚欲开口却又听欧阳兰说道:“我既已出手,便一定要救下这位姑娘,若二位执意阻拦,那便恕在下无礼。”二人听完这话一阵语塞,既不甘心如此罢手却又奈何不得欧阳兰手中那一把油纸小伞,待了片刻才听那独目鹰笑道:“我兄弟二人不才,既然败给了阁下又怎好意思再做阻拦。但是阁下若知道此女来历,恐怕便是想救都不敢出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