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质(2 / 2)
要说他本心,当然是希望多子多福的,孩子越多越好。但是现在不比前几年,嫡出庶出长的幼的都有了,三儿三女,根本就不缺孩子啊。
虽然苗氏的孩子比魏氏的高那么一篾片儿,但也属于可有可无。
至少来得时间不太合适。
自己和她的感情几经波折,反反复复,好不容易才修复一点点,这还没有修复好,又来一个让她深受打击的喜讯。哎……,这不是折腾人吗?折腾自己吗?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又把自己和她的关系给冰冻一回。
天地良心,这几个月自己都没有睡过别人。
萧铎觉得烦躁又郁闷,还有一点点小冤屈,哪里还高兴得起来?他一直站在暖香坞的门口不进去,脸色又不好,吓得丫头们都低了头。
半晌了,他才一脸凝重的走了进去。
“王爷。”玳瑁站在内院门口,迎了上来,福了福,“侧妃去王妃那边说话了。”
去王妃那里?萧铎皱眉,想起当初她刚刚进府的时候,为了躲避初夜,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回避。眼下她赖在王妃那里不走,自己既不好拉人,也不好哄她,真是……,真是会折磨人啊!
萧铎没奈何,只得又抬脚去了葳蕤堂。
一进院子,刚上前厅的台阶,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传出来。
惠姐儿嚷嚷道:“不行,不行!凤侧妃你耍赖啊!”
凤鸾笑道:“就许你耍赖,不许我耍赖?”像是拉住了王妃,“你们以为有母妃护着就可以不讲道理?王妃还是我的表姐呢。”她笑嘻嘻的,“不管了,这一把我也要赖一张牌。”
然后又是王妃笑道:“我可真是受不了你们,一群小孩子。”
这样妻妾儿女和睦其乐融融的场景,萧铎以前盼望过,但眼下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可是又没法打断。就算自己进去,也不能说她在这边呆着和女儿们玩不对,反倒还要跟着表演和睦,一句体己话都说不上。
他不由觉得一阵胸闷,坐在外面。
有丫头瞧见了他,进去禀道:“王爷来了。”
里面笑声一顿,片刻后,女眷们都走了出来。
端王妃笑道:“王爷几时回来的?怎地在外面坐着?刚才阿鸾过来打花牌,正在和惠姐儿闹呢,我是管不了她们,都乱套了。”
惠姐儿像是和凤鸾混熟了,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上前来,“父王,你快管管凤侧妃。”抿嘴儿笑,“她这么大一个人了,又是长辈,还跟我耍赖呢。”
贤姐儿原本也是在笑,听得这话,轻斥道:“不许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惠姐儿并没有真的责怪凤鸾,继续笑道:“我上一把赖了一张花牌,凤侧妃说可以反悔,原来是为自个儿赖牌做准备呢。”
凤鸾盈盈一笑,“笨丫头。”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呀。”
惠姐儿伸手拔了她头上的金步摇,“我不管,只当你输了,这个步摇是我的了。虽说我年纪小头发少,戴不上,可以留着过几年戴呢。”
“哎哟。”凤鸾揉着头皮,嗔怪道:“头发都给你揪断了。”
端王妃训斥女儿,“没规矩,哪有自己动手动脚的?不像话。”
“没事,没事。”凤鸾反而护着惠姐儿,笑道:“闹着玩儿的,不当真,我并没有生气。”她嘴角弯弯,“不过是一支金步摇罢了,我一早就打算送给惠姐儿的。”
惠姐儿得意道:“对啦,凤侧妃最大方了。”
眼前一副合家团圆欢乐的场景。
萧铎只觉得头痛,拿眼去瞅那捣乱的某位,人家视线根本不接,只顾跟王妃她们嘻嘻哈哈说笑,正热闹的停不下来。不免带出几分气性,自己想好一肚子哄她的话,她倒好,就是不给机会让自己说。
可气也没办法啊,打不得、骂不得,连冷落都舍不得。
凤鸾笑道:“正好今儿热闹,王爷就在葳蕤堂一起用饭吧。”
一句话,就把晚饭的时间都给占了。
然后用完了饭,凤鸾继续拉着贤姐儿和惠姐儿打牌,打得她们都去睡觉了,还是不肯走,说是,“我刚才吃多了点儿,不消化,在这儿陪表姐说说话。”又道:“苗夫人得了喜讯,王爷快过去陪陪她罢。”
这样说了,感觉是自己把人推过去的一样,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继而又觉得自己这样没必要,有什么用呢?
难道这样推走萧铎就真的不一样了?这样就能说明萧铎爱着自己,是被自己推去苗夫人那里的?苗夫人该怀孕还是怀孕,而他坐拥齐人之福,没有丝毫改变。
萧铎见她呆呆的,心下明白,自己不走,她就会一直赖在王妃这儿。别看王妃面含微笑很是贤惠,只怕心里早就笑掉了大牙,----阿鸾吃醋是小性子的模样,看着很是聪明,实际上又蠢又叫自己心疼可怜。
不想让她再这么强颜欢笑装下去了。
他起身,“你们聊着,我先去浮翠阁看看。”
说是看看,但是只要人过去了,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再回暖香坞,不然就是给凤鸾结仇了。再说苗夫人怀孕,育嗣有功,于情于理也是应该过去的。
最要紧的是,她不想看到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这会儿要说点什么。
于是两人都别扭着,萧铎去了苗夫人的浮翠阁,凤鸾在葳蕤堂说了一会儿话,自己闷闷不乐回了暖香坞,然后又是一个人独自呆坐。姜妈妈和宝珠等人轮番进来,都是相劝不敢劝,怎么劝……?不论怎么劝,都改变不了苗夫人怀孕的事实啊。
王诩清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侧妃还没睡,找了一本《无量寿经》给她翻翻。”
红缨拿了佛经进来,按照他的意思展开了,轻轻用镇纸压住,指了指其中一行遒劲有力的小字,然后不言不语告退出去。
凤鸾茫茫然收回思绪,顺着她所指看了过去。
只见上面写道:“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独生独死,独去独来……”
她轻轻念出声,用手指一点点摩挲,反复的看,反复咀嚼,细细体味其中的禅法真意,笑容复杂,“呵,……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是啊,自己的情绪,不论是苦是甜,都只能独自慢慢吞咽下去了。
王诩微微皱眉,因为并不方便插嘴她的心事和感情,只有送上佛经真言给她看,但愿她能自己想得开,解开心结。眼下佛经既然已经给了,便不合适多留,欠了欠身,便要告退而去。
一抬头,却发现她转眸朝自己看了过来。
美人犹如雾里看花一般遥不可及,明眸似水盈动。
她看着自己,眼泪好似圣洁的泉水一般轻轻滑落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挂在她优美的下颌,久久不肯坠落。
“砰!”那轻柔细小的泪珠儿,跌落在王诩的心湖,荡起一圈圈心潮不平的涟漪。
*******
次日清早,萧铎直接从浮翠阁赶着去上早朝了。直到快晌午,总算忙完皇帝交待的大事准备,然后又到兵部、吏部周旋了一圈儿,才匆匆回府。
第一件事当然是直奔暖香坞。
除了隔了一夜没见到她,今儿得赶紧哄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件比较着急的事,得先跟她说了。好在今儿她没有赌气再去葳蕤堂,直接进了寝阁,看着身穿鹅黄色细绢云雁细锦衣的佳人,面色平和、温柔似水,不由微微怔住。
不过一夜不见,她就有了某种说不出的细微不同。
“王爷来了。”凤鸾笑着起身,迎接道。
萧铎试图从她的表情和眼里看出什么,却看不出,笑靥如花的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娇柔可人,声音绵绵的,但是却没有昨天那种伤感的气息。
她……,这是想开了?还是死要面子不肯露出来?
不知为何,昨儿她那样赌气耍小性子的样子,虽然叫自己烦恼,但却欢喜。今儿这样云淡风轻了,反倒有点不适应。
自己不免摇头笑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还非要两个人赌气才有趣儿?又不是小孩子。
“哎,小傻瓜。”萧铎将她揽进怀里哄道:“不就是苗夫人怀孕吗?也值得你这般牵肠挂肚、揪心揪肺的?她又是什么要紧的人了?我的心里装着的人是谁,难道你不知道?”摸了摸她的心口,“你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凤鸾微笑看着他说,并不打断,等他说完了才道:“我知道的,王爷心里有我,待我至珍至宝,远非别人可比。”
“知道就好。”萧铎在她手上亲了亲,笑问:“你说说,这几个月我是不是没去找过别人?就算王妃那边,也只是过去点卯各睡各的,我都为你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你还着恼?真是小没良心……”
他满嘴甜言蜜语,脉脉含情,凤鸾却不是很想听了。
但是又不好拒绝,只淡淡道:“我就是一时闹别扭转不过来,睡了一夜,又被姜妈妈她们劝了劝,已经想开了。”继而笑笑,“当初是我给昊哥儿的襁褓与苗夫人的,她是沾了昊哥儿的光,才怀孕的,回头我得找她要谢礼去。”
瞧这光景真想开了?萧铎心下怀疑,不过眼下没空一直纠缠男女之情。
凤鸾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王爷有事?”
“是啊。”萧铎拉着她坐了下来,“皇上让我办差,要去旧都一趟,大概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唔……”他沉吟了下,“你别担心,我会尽量赶在八月十五回来,除了过中秋节,还有昊哥儿和婥姐儿的周岁生辰。”
“你要去旧都一个月?”凤鸾微微意外。
“是啊。”萧铎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有时间细细哄她,只能尽量安抚,“放心,忘不了你们母子几个的,孩子们的生辰礼也忘不了。另外,我等下会交待长孙嬷嬷几句,有她照看着,王妃那边应该稳得住。”
凤鸾轻轻摇头,“没事,我自己应付的来。”
“娇娇,别怄气了。”萧铎握了握她的手,“我还有事要办,等下去梧竹幽居那边找幕僚商议事情,晚饭不过来,晚上……,估计也不会回来睡。”捏了捏她的脸,“你可不许一个人自己怄气,怄坏了身子。”
凤鸾微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萧铎不是很放心,别人还好,但就是觉得她养得娇滴滴的,跟温室花房里养出来的娇嫩兰花一样,自己捧在手里还怕磕了、碰了。眼下一走就是一个月,总是放心不下,自她进府以后,自己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阿鸾。”搂着她在怀里亲了亲,满目怜爱,“我走了以后,你就在暖香坞里好好的呆着,实在闷得慌,就叫你母亲过来陪着说话。”又许诺,“等我带好东西回来给你。”
凤鸾柔顺的应了,“好。”
“听话,等我回来再好好陪你。”萧铎再三叮嘱,方才大步流星出了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