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选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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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事情,速速道来。”

贺穆兰没想到见到崔浩这么容易,当下也不多赘言,立刻将自己从虎贲军回来后的事情一一道来,重点表述在刘家女乘坐着马车混在平民百姓的人群中出城的事情。

各家马车都有品级和标记,北魏的官吏是只有女人和老人乘车,只要是男人,但凡能骑马的都是骑马,文人武将都是一样,所以当时出了事爬出来个女人贺穆兰一点都不惊讶。

可是满地的金子、沉重的箱子,还有那辆重的不合情理的马车,则是让贺穆兰满心困惑。

刘洁和崔浩都是拓跋焘钦点的辅助太子监国之人,崔浩是一文臣尚且没有离开,刘家女却已经开始带着珍贵的金银财宝跑了。

怎能不让人生疑?

“刘洁是尚书令,官品虽高,权利却不大,只能管到一些琐事……”崔浩想了想,开始从尚书令做什么和贺穆兰说起:“我国是鲜卑立国,以鲜卑旧制为主,尚书、门下、中书三省虚有其名而无其实,而且几位大可汗都忙于军事,国事大多由侍中领众官参详,这三省之人其实都是拓跋族人和国戚担任,不过是虚职。但刘洁这尚书令却有些特殊……”

崔浩脸色沉重地说:“他负责调度宫城的防卫。”

贺穆兰陡然一惊。

“什么?”

“陛下登基之后,欲加强三省,将尚书省权利加重,尚书省有十三位尚书郎,分管不同的曹部,都受尚书令管辖,其中就包括驾部、库部、士部、仪部和金部。金部是内城兵马的仓库,驾部掌管内城和宫城里的马,士部是宫城的卫士,而仪部则根据节气、宫中的情况安排宫城开门和关门的时间、防卫和调度,是最重要的几个部门,非可信任之人不能担任。”

“刘洁能文能武,家中三代为官,曾经追随先帝和陛下东征西讨,陛下很是看重他的能力,他拔城破国,聚敛财物,曾引起不少民怨,然而才干实在他人难比,最终也都不了了之。刘家财盈巨万,就算那辆车全是金子做的,再装满了金子,也不见得就能抵得上多少……”

崔浩不觉得刘家女带了那么多钱出去已经是倾全家之财了。

“我白天的时候,听说宫中小皇子被送到南山去了……”贺穆兰突然想起这件事,顿时心惊。

“那个?”崔浩茫然地开口:“小皇子?什么小皇子?去的是端平公主啊?”

“端平公主?”

贺穆兰也是莫名。

“外面都在传是太子从西门而出,去了南山避难,门官则解释走的是小皇子,所以京中大乱,西门和南门差点造成踩踏而死的祸事!”

“端平公主入宫询问颍川王的行踪,太子殿下和窦太后无法回答,她家男丁已绝,家中私兵又少,心中实在担忧,便哭求太后能允她去南山别宫暂避。”崔浩说清楚原委。

“南山的别宫乃是皇家行院,原不该端平公主住进去的,只是王斤死后,陛下和太后觉得亏欠端平公主,库莫提一失踪,她六神无主,又怕她惹出什么祸事,便答应了她的请求。反正南山也是空着,太后就用了宫中的车驾,送她去了南山。”

南山下是猎场,有羽猎郎把守,没有宫中车马加手令作为凭证,任何人不可放心。别宫建在半山上,山道易守难攻,最是安全。

“但我在外面听到的,全是说宫里把太子送走了。”贺穆兰也觉得越来越不安。“崔使君,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有人在恶意散播谣言?难道是蠕蠕?不会,闾毗已经监控了在平城的柔然将领,他们这时候更不敢异动……”

崔浩捋了捋胡须,突然站了起来。

“此事大为不妙,刘洁之职事关内朝,如今宫城空虚,外面又人心惶惶,城中百姓今日没有走掉,必定是聚集在四门附近,等着明日一早开城离开。我有些担心内城要出事。”

他看向贺穆兰。

“城门已经关了,花将军可有法子让虎贲军入城?”

贺穆兰吃了一惊。

“是要发生什么?竟然需要虎贲军入城的地步?”

“我怕……”

崔浩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要造反!”

想到这里,崔浩一刻都坐不住了。

“我要去和其他几位使君商量此事,宫城现在已经落锁,我想入城也不能进,花将军最好点好人马,防止这几日真的出事。陛下失踪,让许多人人心浮动,太子年幼,太后年老,都不堪一击。”

他边说边抬脚往外走,连一身在家的便衣见不得外人都不管了,到了廊下就叫人备马出去。

魏国是实行宵禁的,即使官员晚上出门也有危险,贺穆兰晚上到崔家,都是偷偷摸摸走的小路。

好在崔家所在的坊门离她家的昌平坊很近,否则被抓住就丢脸了。

这样漆黑的夜晚,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崔浩有城中夜间行走的腰牌,那是拓跋焘经常深夜召他入宫而特地赐的,这时候的崔浩却派人去把腰牌拿来,给了贺穆兰。

“你拿着这个,也许有用!”

崔浩递给她。

“那崔太常你用什么?”

贺穆兰也不推辞,接过系在腰上。

“我不用这腰牌好几年了,现在城中巡逻的金吾卫都认识我,我的脸就是最好的腰牌。”

崔浩对着贺穆兰弯了弯身子。

“我等是文臣,如果真起了什么乱事,请将军务必以太子殿下的安危为先!”

贺穆兰怔了怔。

崔浩知道她的性子有些固执,有时候见不得人在她面前受罪。可真要出了动乱,他却希望自己不要管别人了,只管好太子就行。

那话中的意思,小皇子和太后都不重要。

崔浩是个冷静而有力的政客,但正是这样,大部分时候显得不近人情,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厌恶。

可贺穆兰心中却明白,只有这样的政客,才能让大魏走的更远。

她没有保证什么,只是握紧了腰牌,扶起了崔浩。

“崔使君放心,既然有了预警,我知道该怎么做。”

崔浩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心中忍不住微微可惜,直起身子对她点了点头:“如此,我去了,将军自行方便!”

说罢就走,竟把这个客人撂在了厅里!

贺穆兰见崔浩慌慌张张衣服都不换的去前院牵马,也赶紧跟着离开,一出前院,立刻有门子牵来她的越影,贺穆兰越想越是担忧,驾着马一路疾奔回昌平坊的将军府!

一路上,贺穆兰只遇见了两批巡逻之人,内城是宫城防御的前线,一向守备森严,这样稀疏的守卫之人更是让贺穆兰心中大惊,好在那些巡逻之人也不是敷衍,立刻叫停了贺穆兰,等看到贺穆兰腰上“出城不用”的牌子,这才放行。

贺穆兰一路奔到家里,早有等的着急的陈节和盖吴迎出府来。

“将军怎么现在才回来!”

“师父被什么耽搁了?”

蛮古已经被贺穆兰打发回乡养伤顺便娶媳妇,袁放和那罗浑被她留在了虎贲军营,自家能用的亲兵不过一百多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她的腰牌出不了城,她也进不了宫,想要将虎贲军带进来,比登天还难。

对了,南门那里还有她借城门官维持秩序的五百虎贲军,现在应该是宿在城门附近了!

贺穆兰想到这里,直接拽下腰上的腰牌,递给陈节。

“你佩着这个去南门找门将,让虎贲军到内城来,如果路上有人盘问,就说城门提早关闭被关在城中了,现在回我的府上暂过一晚。”

“这个?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陈节有些不安的接过腰牌。

“事情紧急,不要多问,速速去,顺便把我磐石的剑鞘带回来。”

贺穆兰脸色严肃。

陈节在贺穆兰身边呆了也不知有多久,当下也不多话,回前院马厩牵过自己的马,打马就走。

府里的花父花母接到了女儿回来的消息,连忙出门来迎,看到她没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贺穆兰疲累了一天,只想着找个床躺下歇息,连晚饭都不想吃,晚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趁早能休息一时半刻都是好的,所以对花母说了自己想先去睡一会儿的决定。

谁料花母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扭捏着说:“那个……你堂姐有事找你……”

为了避人耳目,贺夫人对外都被称为花家大姐。

贺穆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把马交给自己的弟子盖吴,往贺夫人的居处而去。

进了院子,早有守着的仆从通传,贺夫人还没有出月子,屋子里也不能见风,还有一些异味,因为自己毕竟是男人打扮,贺穆兰只站在门边向里面询问:

“夫人找我?”

“花将军,我听令堂说,太子殿下去南山了?”

贺穆兰这才知道花母为什么有些不安。

恐怕是她在哪里听到了宫里有人送走了太子殿下,心中有些恐惧,却不敢告诉别人,所以找了心中信服的贺夫人排解。

这种事情花父当然是不知道怎么安慰的,但贺夫人也不可能安慰,因为太子殿下正是她的儿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不过一日的功夫,从内城的官家,到外城的百姓,竟是人人都知道宫中有马车朝着南山别宫去了。

怕是贺夫人听到花母担忧的疑问比花母情绪波动还大,吓到袁氏了,所以袁氏说“堂姐找你”的时候表情才那么奇怪。

贺穆兰又困又累,此时却还要强打起精神回答贺夫人:“夫人,去的不是太子殿下,是到宫中请求去南山暂避的端平公主。”

“端平公主很少入宫,她与陛下并不亲近,甚至因为王斤之事惹得陛下发怒,如今怎么会……”

贺夫人的疑问从房内传来,虽然仍有不安,但听得出比刚才要好多了。

“我也不知。应该是在宫中闹过了,因为颍川王也跟着陛下失踪了。”

京中知道拓跋焘没出事的人不多,以贺穆兰的推测,怕是太后和太子殿下都不知道陛下半个月前还在京中偷偷出现过。

这位陛下经常微服乱跑,肯定有自己在平城进出的渠道。

贺夫人和她知道拓跋焘没事,但库莫提到底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

“是这样啊……”

贺夫人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没事就好。我就说,如果他真的逃了,那真是侮辱祖宗……”

门外的贺穆兰抿了抿唇。

在这一点上,拓跋焘的妻子们都是深明大义之人。

“花将军,陛下十分信任您,如果您有什么想做的,不妨去做,陛下不会怪您。”

贺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多言了。

‘老婆孩子都交给我了啊,陛下……’

贺穆兰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不客气。’

贺穆兰带着贺夫人的话,跌跌撞撞地回了主院,吩咐盖吴不能离开她的屋子半步,城内外一有异动就让他立刻叫醒她,虎贲军到了也摇醒她,于是抓紧时间爬上床去,和衣而睡,尽量养精蓄锐。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听到耳边有人轻唤,这时她已经有些睡得懵了,好像只是一会儿,又好像已经睡了好一阵子,浑身说不出的疲惫,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立刻睁开眼坐起身来。

“师父,虎贲军到了。”

盖吴神色有些慌张。

“还有……我好像听到北面有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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